赤雪和白霜半年未见,非但毫无生疏之感,却更似亲密了。方才还踌躇不前的蹄子撒着欢的便迎了上去,任凭马背上的主人呵斥好几声,均是充耳不闻。
韩刍夫催着白霜走上前来,但见其一身便衣,面有疾色,像是匆匆赶来的。赫羽心头暗骂一声,定是那福海嘴快,否则,怎的自己离营还不足两个时辰,他便跟来了。
赫羽垂眉低首,藏起失落,本以为他定要开口教自己回营去,不料他却不发一言。沉默片刻,便听见马蹄由近及远去了,紧接着,便是白霜的一声长鸣,抬首望去,那四蹄已然划开水波,向着对岸去了。
马背上的身子还未所动,赤雪已然按耐不住了,载着主人便跟了上去。赫羽不明就理,他巴巴赶来,难不成就是来教赤雪趟水的?
赤雪赶上白霜,二马齐头并进,只是马背上的两人却始终一言不发。赫羽知晓,自己此番前来,对待此人着实冷淡了些。可对着这样一个人,这样一双眼睛,如何再装得出昔日里的坦荡。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不远处隐约有人声传来。再走进了些,火光影影憧憧,几处小屋的雏形便看得清了。
此处离着沂水有两里之距,山隅之下,地势不如隔岸平整,不似中原的密集村落,倒似是个古老的寨子。只是不知,今晚这寨子如何这般热闹。
赫羽回首看去,穆成领着一众人马便在不远处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暗想他们个个高头大马,重甲在身,任谁见了,都知晓非寻常人。正自寻思间,却瞧见前面那人翻身下了马,牵着白霜信步走进了寨子。
“你...你等等...”
穆成见女君跃马驰进了寨子之中,一时不知该不该跟上去。料想此处尚且在大凉疆土之内,当不是蛮化之地,若自己一行人跟着进去,反而暴露了其身份,势必要引来诸多不便。况且,有大将军跟着,定然无碍。
赫羽催马追上前方之人,方才松了一口气,翻身从马背上下来,牵着赤雪随他缓缓走着。侧目瞧了瞧那人,但见他目视前方,心中却不知在想些什么。暗叹一声,轻轻摇了摇头,得寻个时机与他当面将心中的话说的明明白白才是。
“你之前可曾来过这处?”
韩刍夫闻言转首,反问一句,“陛下是在问我?”
“这里除了你还有旁人么?”
“不曾。”
“那你终日便在那军营中?”
“陛下以为我会去哪里?”
赫羽闻言,暗想似他那般闲云野鹤惯了的人,果真能安然置身于这军规法度严明的兵家重地?这半年多来,他的处境也不比自己身处深宫自在多少吧,这么一想,心头倒生出几分惭愧来。
“待我寻到能用之人,定会早些放你去逍遥的。”
韩刍夫扬起嘴角问一句,“陛下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我...我非此意...”
男人笑了笑,又道一句,“陛下没觉得,今夜这寨子很是热闹?”
赫羽闻言,将一双眸子自他面上移开,似才回过神来般,将这寨子打量一番。抱山而居,这里的人倒很是会物尽其用。
以木石为基造成的房屋想必在这西疆烈风中毫无所惧,这里最不缺的便是木头,高低不平的山道在一根根圆木的铺就下,行之如履软榻之上,却更有几分可靠的韧劲。
不似中原人口密集,沿路望去,十几处小屋星棋布罗般静静坐落着。暮色已然将这片天地沉沉罩了起来,抬首望去,今夜无月。
寨子深处,有人声传来,越来越清晰,闻之当真热闹。赫羽紧了紧赤雪的缰绳,催它再走快些,莫非今夜这里有喜事?
两人两骑循声而来,眼前之景却是与这避世风骨截然不同的豁达。此地当是这寨子地势最深处,方圆数丈的围场上此时人影憧憧,一簇篝火将夜空染的鲜亮,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怪不得方才一路走来,未遇见半个人,原来全都是聚集在此处了。
“这...是成婚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