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缓缓地落,人们早已挨过了烈日的昏烤,只剩下日的熏暖,照在驼队身上。
沙漠也被落日照得黄灿灿的,不停地闪着黄色的光亮,仿若真的是无数的细金铺展在地上樊川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前几日冯驼头跟驼队的伙计们都把沙漠称为黄灿灿的样子。
如今被落日的余晖一照,一晒,便真的是如同黄金一般。
冯沙骑着骆驼站在了远处,高高地立在了黄沙之上,对着驼队挥着手,喊着:“杜公子,到啦!秦州城,到啦!”
樊川听到冯沙的呼喊,也赶了赶身下的骆驼,在落日的黄沙里,跑了起来,留下了一个又一个脚印。
樊川随着沙势的走高,自己的眼界便也升得越来越高,越拉越高,终于是看到了秦州城的高墙,终于是看到了秦州城的人来人往的官道。
樊川在那里笑得开心,终究是回来了,未曾死在这无人温暖的沙漠里,他心里想着:“不知道,玲珑跟大姑娘是不是已经到了秦州了。不知道郁儿有没有被刘云山送到大姑娘手里。”
沙漠里收不到苏家的信鸽的飞信,自然把所有的消息给断了。
樊川有问过冯沙驼队如何收信,送信。
冯沙把吃了半口的羊肉,赶快就着水喝了下去,回着樊川的话:“杜公子若是想寄信给家人,平时驼队远行,都是把自己的信送给往回走的其他驼队帮忙传递。因此信里能言语的都只能是家常话,或者说暗语。但是,暗语的信如果不是相熟的驼队的话,一般的驼队是不会帮忙的,因为大家都知道,一般有暗语的信都会有麻烦。”
冯沙偷偷看了冯驼头,看到冯驼头没有看他们,便是赶紧悄悄的压着声音说:“如果杜公子有像写给心上人的信,我可以偷偷给你送。平时信都是驼队的驼头互相统一交换的,但是我跟其他驼队里的好几个人,私底下好的,也会偷偷把自己给心上人的信交给其他驼队的人,这样,信就不会被看了。不过这个事情别跟我叔叔说呀,他不知道。”
樊川看着冯沙皱了皱眉眉头,冯沙犹豫了下,叹了口气说:“其实,我知道叔叔知道,他也知道我们私下里做一些小的破规矩的行为,但是既然叔叔不问,我们也不说,两方都假装没这个事情。”
冯沙想了想突然笑着说:“杜公子,这是不是跟过日子一样?都要有藏着的,都要有明着的?”
樊川也跟着笑了回着话说:“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我也还没有妻室。”
于是一行人便都入了秦州城,眼里终于不再是黄沙戈壁了,终于不再是满眼起伏了。
冯驼头在秦州城的交了驼队进出的官牍,城门的官兵挥了挥手,城门上便响起来了,角声。于是整个秦州城都知道,又有驼队安全进城了,大家便是都赶出来看,看看是哪家驼队,看看自己的心上人,自己挂念的人有没有回来,或者看看这一次有带了哪些新的异国珍宝来。
樊川便是坐在骆驼上,抬着头,看着满城的人欢迎着驼队的来,不停地喧嚣着,欢笑着。
冯沙凑过来问:“杜公子是不是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
樊川笑了笑说:“是,第一次,原以为不会有人注意,未曾想这么多人会出来看,出来呼喊。”
冯沙也回着樊川的笑说:“杜公子,你再在秦州几日,就知道,驼队对秦州城来说就是血脉,几乎每一家的人都有一两个男子在驼队里,就有一两个女子的候着自己的丈夫回来。”
樊川听了冯沙的话才明白,原来驼队,与西域各国的交易原来对秦州城这么重要,这足以成为整个秦州城的糊口的生意了。
樊川看了看冯沙,又看了看冯驼头便问冯沙:“这些话,都是冯驼头交代你说的吗?”
冯沙便是一愣,笑着拜着樊川说:“杜公子,果然是杜公子,虽然对沙漠对驼队的事,晓得未必比我们多,但以杜公子的聪明才智,我相信在走几次整个驼队的进退,杜公子都能明白的清清楚楚。”
樊川跟冯沙熟悉了才发现冯沙在整个驼队里也是个油嘴子,刚开始几日不熟悉,又没有冯驼头托底,冯沙不敢如此放肆,但是等真熟悉了,反而没了规矩。但樊川并未觉得这些行为过分,毕竟整个驼队若是少了冯沙这样的人,便是整个一路都带着苦,少了些许的闹跟笑。
周叔早就立在店门前的道路上,迎着驼队。
冯驼头见了周叔赶紧下了骆驼,拜着周叔说:“周爷,驼队回来了,去时三十一人,回来时三十五人,杜公子等人。未有一人伤,丢,死。今日未有一家夜中可泣。”
周叔也赶紧拜着冯驼头说:“驼头辛苦,路上心惊了。”
两个老人互相看了看对方,眼上不觉得有些湿润,两人都是经历过大生死的人,因此愈加知道,每一次的分离,都有着说不出的感慨,无奈与欣喜。人生变就是如此,分分合合,悲悲喜喜。
周叔身后的伙计便是把这一次出驼队的金银,用着红绸盖着,递了过来,冯沙赶紧走了一步,接了过来。躬着身子,退了三步,把位置让开了,让杜樊川往前走。
冯驼头拜完了,才能轮到樊川拜。
樊川便是深深地拜着周叔,虽然樊川与周叔未曾见过几面,但是他来时李叔特意嘱咐,让樊川要敬重自己一般去敬重周叔。
所以当周叔写信给他的时候,他便是如此惶恐,如此紧张,甚至宁愿冒着毁了自己名声与承诺的险,也要把郁儿交给刘云山,自己赶快的奔到秦州来。
周叔双手拍着樊川的肩膀说:“好,好,安全回来了就好。走里面说。”
周叔便拉着樊川与冯驼头的手往店里的后宅走。
冯沙见他们走了,便是回着头张着大笑脸呼道:“兄弟们,发钱啦!”
樊川回着身子去看冯沙,也去看汤女他们三人,便看到了这三人掩在了人群里。汤女朝着樊川点了点头,樊川也回着汤女的点头,于是这三人便是隐去了,怕被人看到他们,怕被人看到他们跟樊川,跟苏家有太近的关系。
周叔跟冯驼头在屋子里喝酒吃饭,高声呼喊,最后喝得酩酊大醉,弄得樊川不得不在一旁倒酒,劝酒,最后两个老人终究是没有挺过樊川的年轻气盛,未曾把樊川灌倒,自己便是要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