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川把地窖里的所有人都放了出来,除了那三个准备绑架郁儿的,还有另外两个男子,樊川没有心思去问他们究竟为何被关在了这里,也没有心思打听他们的来龙去脉,只希望等弄出乱子的时候,这两个男子亦然能有些作为。
地窖里除了几个折磨人的刑具外,便没有其他的武器了,让樊川啧舌了好久,看样子这个山寨审讯他人的方式,早已有了自己的规矩,未曾像其他的那些由着自己性子的贼人一样,可以把东西随随便便的放。
樊川心里总觉得这个地窖与山寨不一般,但是如今也没有心思去细想,只是跟放出来的诸位打好了招呼,自己就先行出了地窖,去取自己的剑跟皂鞋,他怕若是这铁门真的被关了,前面所有的努力便都白费了。
樊川心里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这种感受,只要自己的行为走错了一步便是能让自己送了性命。有人真的喜欢把自己的命放在刀尖上吗?
樊川曾经用这话问过李叔。李叔微微一笑,用着依旧戏谑高昂的声回道:“不是他人喜欢,而是迫不得已,已经迫不得已了,又怎能还让自己的心委屈了呢?人呐,最不能亏待的就是自己,那些一边吃着肉喝着酒,一边心里念着阿弥陀佛,如来菩萨的才是真的大恶,不光大恶还伪善。想要靠着他人洗涤自己的罪,想要把过错推给这个世间,只让自己一个人干干净净。”
樊川出了地窖便是直接跟一个贼人打了个照面,因为风雨太大,那人未曾带着灯笼出来,等樊川认出了有人时,两人都是一愣,若不是樊川反应快,先把匕首丢了出去,吓得那贼人慌得不知道先喊救命还是先喊来人啊,舌头在嘴巴里打了结,就不好用了,否则那声叫就能惊醒一整个寨子里的人。
樊川赶紧飞上前去,直接踢碎了贼人的膝盖,待那人身体向前一倾,头便是落在了樊川的胳膊下。
樊川用着力,那人便是挣扎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樊川便是抬着头看看四周是否有奇怪的动静,顿了一下,发现未曾有,便是赶紧把手臂里死去的贼人,拖到了藏着皂鞋与剑的地方,小心翼翼地翻找着那贼人身上带着什么武器,翻来翻去也只是找到了一把没鞘的匕首。
樊川嘴里念叨:“贼人就是贼人,真不讲究。”
等其他人都摸着黑从地窖底上来了,樊川也穿好了皂鞋拿好了剑,把其他人都带到自己藏身的地方,然后再确定了下人数。
樊川安慰道:“诸位,这一次能不能逃出去,只能看诸位的努力了,我相信没有人会想死在这里,我也相信每个人都有着家中的人等着自己回去。既然诸位已经被抓了一次,若是那次是一个意外,这一次,我相信诸位不会让意外在再发生一次。”
刘云山带着头抱着拳说道:“我等誓死听从杜大公子安排!”
其他人便也不自觉地随着刘云山一起抱拳拜着:“我等誓死听从杜大公子安排!”
樊川看了看刘云山,心里想:“果然是老江湖,不仅懂得驭人懂得配合如何驭人,这个人在吴警醒手下可惜了,若是再有几个如同刘云山一般追随吴警醒的人,或许苏家的大老爷也不好掌控这个吴警醒了。”
樊川点了点头也回拜着说:“好,那就谢诸位对我的信任了。”
樊川安排了那两个脚夫连同刘云山一起去找兵器,地窖里连一把能用的刀剑都寻索不到,樊川让他们找到了,便是带着武器来此处。
樊川又安排了那妇人,让她去寻山寨里的马厩,若是一会儿起了乱,他们要先夺了自己的马,然后还要让贼人们没有马可以骑,防止让贼人追赶他们,否则这一夜风大雨急的,更何况这里是贼人的大本营,论地形的熟悉,那群贼人要比樊川他们熟悉太多了,若是被追赶了,便是有极大的可能被赶上,到时候又免不了一场斗,而樊川这群人里,已经没有几个人能斗的起来了。
剩下的几个人樊川让他们去找大门,寻索到总共有几个人在盯着山寨的大门,别到时候要逃走了,连往哪里逃都不知晓。
樊川一而再再而三的跟其他人确定好了,便是让大家各自散开,一炷香后再回来,确定各自的事情。
樊川把刚刚搜到的匕首给了刘云山,拍了拍他的肩,让他多加小心。
刘云山看了看樊川,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只是狠命地点了一下头,樊川看到在刘云山的那个点头的眼睛里,突然带着明亮。
这是李叔教樊川的,李叔说:“有些人,若是不小心让你碰到了他狼狈不堪的时候,你不要落井下石,你不要嘲笑对方的不堪,反而要比往常,更加相信,更加鼓励那个狼狈的人。因为只有这样,那人才会从心底觉得你是值得交付的人。任何人都希望自己比他人强,比他人厉害。若是他丢了比他人强的想法,你这个时候把他丢掉的心再还给他,他此后就会对你再无二心。”
樊川不解,反问道:“若是这样,不就是用着权术让别人对你俯首称臣吗?我不觉得我会如此,即便遇到了最消沉不堪的时候也不会因此把自己交付给了他人。凭什么别人就要压着我?我又怎能知道即便这个人现在不会背叛我,以后呢,以后为什么就不会了。”
李叔笑着说:“你呀,要不是你父亲杜上人托付我,我可不想教你这个纨绔子弟,你活得太好了,走路都是抬着眼的,从来没有往下看过,从来没有看到下面的人是如何生活的。有太多的人,从出生那一刹那就注定了,他只能去帮别人。他所能拥有的只是,选择这个人还是选择那个人?”
樊川后来也慢慢明白了李叔的话,有些人,不是他不强,他不厉害,他真的是有着自己的束缚,刘云山便是如此,樊川不觉得他比别人差,甚至比别人强一些,但是,他绝不会成为站在他人头顶上的人。樊川从刚刚刘云山眼里放出来的那一道感激的光就知道了,他绝不会站在他人之上。
因为那些会站在他人之上的人,当樊川把手搭在他肩膀的时候,他们不会默默地点着头,而是会明明确确地说:“我以后会把恩情还给你。”,而不会把这个恩情吞到肚中,只有着感激而没有隔离。
樊川抱着剑蜷在石头后面,偶尔会探着头去看一看关着郁儿的竹屋里的光有没有突然的曳动,门有没有突然开启,他还记得那个竹屋里的男贼人明确地说,他一会儿便要来地窖里。樊川这是第一次希望一对与他完全无关的男女能缠绵得更久一些。
樊川想着想着就不自觉的摇着头了,他想到了玲珑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是否已经随着大姑娘到了下一个城,是否已经有郎中开始为她疗伤了,是否她会哭闹着说自己不在她身边,明明上一次玲珑都那么明确地希望他能陪着她了。
哎,如今还是不能。
樊川有点悔意,若是他与玲珑不是在苏家认识的,如果他不是杜家的公子,玲珑不是苏家大姑娘的贴身侍女,他们都在简单的普通的乡绅世家里,或许他们早就缔结了婚约,或许他早就吹锣打鼓地迎娶了玲珑了。
樊川又赶紧摇了摇头,自己劝慰自己,想这么多也没有用,现在是谁也改变不了的情况,他若不是杜家的公子,玲珑若不是苏家大姑娘的贴身侍女,别说娶了,或许连见都见不到。樊川又记起来李叔的话:“永远别为自己已经确凿的事情逃避。”
是的,自己决不能为了自己的身份逃避,不能遇到了险阻,便是连自己的是杜家的公子的身份都否定掉,这样便是对不起,父亲,对不起李叔,对不起苏大老爷,更对不起玲珑跟自己。
一炷香过后人缓缓都聚了过来,樊川数了数还缺了一人,是苏家的伙计。樊川问另一个跟他一同去找寻大门的人问他:“怎么还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