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越大,越喜欢回忆往事,然而人生最可怕的也正是“回忆”二字。像每一个曾经年少的人一样,少年时代的钱七贯也有一颗向往离别的心,因为离别代表着广阔的外部世界,意味着告别陈旧古板的现实生活,走向更加精彩的未来,可后来......
钱七贯游魂一样地飘回家中,将菜篮子和一堆零件一股脑儿地丢进厨房,自己去了小工作间。这是一个不足五平米的小空间,里面贴着四面墙壁订满了木头架子,架子上放的全是口袋、盒子、木筐。口袋里堆着不重要的各种东西,比如说别人不要的破烂;盒子里是她喜欢的一些宝贝,可爱的石头、奇怪的植物标本、邻居小孩送的一块木头玩偶等;木筐里则是平时经常用到的工具,刨子、锉刀、锯子等等都在里面放着。她在工作之余最喜欢呆在这里,闲得发慌就可以进去干点手工或者看看那些收藏的宝贝,就那样坐着,一整天就过去了,很多年也熬过了。钱七贯这一天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走进了小工作间。
十五年前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想忘也不能忘。刚遇到廖耳的时候,她还是个天比天高的小姑娘,扎着两只羊角辫,天真得一塌糊涂,天天除了上学就是到处晃悠玩,天不怕地不怕的,最爱管闲事。看到身边有大妈被人又拖又拽挣扎不开,她脑子一热就上前扬起铁扳手将那男人抡翻在地,而后,那大妈趁机逃脱。她正沾沾自喜呢,就立马被一副镣铐带走了,理由是妨碍公务,人家便衣戍卫正抓人贩子呢。在人口稀少的新时期,每个新生儿都极其宝贵,一旦涉及到人口买卖,那可是相当严重的罪名,而那逃跑的大妈恰恰是其中重要的上线。虽然后来案件还是告破,证实钱七贯确实不知情,可差点导致戍卫们任务失败的某人还是有很多嫌疑的,谁让她喜欢到处逛荡呢,十里八乡最爱招小孩子哭的就数她了。
当时负责逮捕钱七贯,将她关进小黑屋审讯的正是二十来岁的廖耳上尉。一进审讯室翻开档案,看到她的名字,就忍不住咧嘴喷笑,牙花子都露出来了。虽然后面他及时忍住了,但仍然惹恼了钱七贯,因为在这种严肃忐忑的时刻,审讯官笑场,简直太不合时宜了。钱七贯气得嘟着嘴巴,瞪着一双亮亮的小眼睛,像只小怪兽。廖耳后面凶巴巴的,一言不合就恐吓,开口闭口小丫头片子,审完之后知道冤枉她了,就买了一罐奶粉赔罪。之后就溜得不见人影。
再见面时,对方出现在了学校校长办公室,说是要特招一些品学兼优的好苗子进行一项重要任务,男女不限。校长推荐了五个人,其中就有钱七贯。可惜,她立即就被淘汰了。
“太小了,还是个孩子呢。”
廖耳个子很高,站在窗前像一棵青松。他伸手去捏她的脸蛋,竟没捏起来,太瘦了,都是皮包骨。于是他放弃了,转而去揉了一把她的小耳朵,软软的、柔柔的,夹杂着细碎的黄头发,毛茸茸的扎手。
廖耳很快就缩回了手。
钱七贯的鼻尖闻到一股很好闻的味道,清新自然,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她忽然感觉鼻子发酸,一股难言的滋味哽在喉咙里,吞也吞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憋的人眼泪都快出来了。
廖耳很快就走了,就像从没来过一样。
钱七贯的耳朵却突然开始发烫,脸颊上柔柔的触感一直萦绕不散。也是从这一刻起,她才意识到这个人是不同的。
她想知道关于廖耳的一切,于是就开始纠缠校长,也去戍卫驻所那边蹲点。一个多月后,盲山部组建的消息传开来,一身戍卫军装的廖耳出现在了新闻里,作为第一任首席教官开始征收青年戍卫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