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七贯搬到这个安静的小镇上差不多五年了,这五年来,她安安静静地待在一家小型食品加工厂里当会计,除了上班和买菜,平时很少出门。
最近,她感觉身体不太对劲,很容易疲倦,气色差极了,同事推荐了一名不错的医师,建议她去看一看。现如今的世道,百业凋敝,好医师已经不多见了,能遇见一个就是运气,钱七贯也不怕花钱,叫了趟车,欣然前往。
这位叶医师住的地方很幽静,要穿过热闹的中心广场和几片散乱的自由集市。在路过中心广场时,一块巨大的液晶荧光屏上正播放着一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一身墨绿与赭灰交织的戍卫军装,身材高大挺拔,英气逼人。这男人站在阳光下,背后是一片波光荡漾的蓝色湖泊,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刀削般的面容格外严肃。
钱七贯直直地盯着照片上的男人看了一眼,脑子里恍恍惚惚闪过旧年的影像,忽然发现,这个男人,他也老了。她哀哀叹息一声,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别人。
前面的司机听见动静,笑呵呵地转过头来打招呼,自来熟地聊开了:“你也认识他啊?挺可惜的,当年呀,他还是我的偶像呢,大家都说他前途远大,肯定能带领盲山卫走向强大,谁知道这才几年,好好的一个将才竟然落到这种地步!只能在一些八卦新闻里看到他的消息了,估计现在的一波年轻人都不知道他是谁了……”
钱七贯心里闷闷的不得劲,默默听着司机的话,直到抵达叶医师的住所,她的精神还没有缓过来。怏怏不乐地坐在沙发椅子上,尽管已经在勉力支撑,面容上的颓废还是挥散不去。叶医师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里面加了一点糖,这有助于舒缓情绪。
钱七贯一直不太想开口,因为察觉到这位医师没有询问病情,填写病历,而是好整以暇地在一旁等待着来一场推心置腹的谈话。她当然不想跟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谈人生、谈理想,哪怕是医师也不行,来之前她以为是诊断拿药就可以了,根本没想到这位更想要兼顾心理医生。
钱七贯是不肯承认自己心理上有问题的,所以就只是说了身体上的问题,关于其他的却闭口不谈。
桌子上的水杯添了一次又一次,不知不觉间喝下去五杯水,女病人一面昏昏欲睡,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一面又觉得小腹胀痛,很想去上厕所。这样想着,她的头竟然慢慢歪向一边,闭上眼睛靠在沙发椅背上睡着了。
梦里,钱七贯扯着伙伴们赶去上厕所,这里的厕所还是十几年前戍卫所初初建立时随便挖的十几个坑,坑四周用石砖砌得很结实,每个坑位也有厚木板围起来,安全性和私密性都很高,不用担心野兽袭击和走光,可惜就是卫生很不好。厕所地面只有过道上垫了一层石砖,勉强算平整,可坑位就差了,两边踏脚的地方仅仅扔上两块石头,其他地方还都是裸露的泥巴地,一遇到下雨天,坑里的脏东西就会漫出来,让人无处下脚。钱七贯走进厕所,发现里面蹲满了人,急得她团团转,就去扒门,有人在的位置就会有人出声,然而却有一个位置,无论她怎么敲,也没人应声。
“有人在吗?谁在里面啊?应一声啊!”钱七贯又试着推了推门,里面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厕所里的女孩子们开始窃窃私语。
隔壁坑位的女孩出来后也围了过来。
那个位置始终没人应答,而门却是从里面反锁上的。
有个脸熟的女孩子一边系裤子一边皱眉回忆:“前天我来上厕所还看到班里的那个欢欢进去了的……”只是,“好像,欢欢昨天一天都没看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