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苍凉而忧伤。
漠漠沙堤,阴风怒号。孤日垂下,草木发狂地晃。尤其在越过九方边境后,在穿过千百肥壮的羊群、马群后,眼前所见便只剩沙丘秃秃,黄沙飞舞。最是难得一棵高树倔强地立在路间,也只能佝偻着躯干,与不远处静静而过的河流凄凄相望。
耳边,偶有鹰声阵阵,激得人猛地一颤,掀开车帘去看,才记起自己已经沿着一条风沙小路走了许久。
直到马车行进声终于不再,木轮停在沙土之间,西钥香染才急急地挪着身子,走出马车。
大漠,塞北,羯疆,她的故乡。
仿佛一切不变,西钥香染激动地仰头,仿佛不久之后,夜幕笼罩,眼前又会是星光点点。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西钥香染不停低语,闭着眼听耳边风号,沙尘拂过衣袖,“到了么?”皇甫安阳头伸到车外,看得一片沙土,嗤嗤地眨眼,犹豫了会儿才小心翼翼地从车里钻出来。
“来,随我来,前面不远便是羯疆王庭了。”西钥香染立在小路尽头,指着前方弯道缓缓说。而皇甫陌与众人一同跟在她身后,绕过转角,绕过沙丘,只望着她微微发颤的背影,眉目深深,似有话藏在心里,却始终忍下不说。
他懂这里留有她太多的回忆追思,他清楚帐篷里坐着的会是何人,他更明白这一切对她而言意义究竟多大。
“可汗,子芊回来了。”帐帘掀开,他随她走进去。虎皮之上,坐如泰山,便是西钥元羽。他一身毛裘,高戴毡帽,桌前一壶羊奶,一只牛腿。见一行人缓缓走来,脸上微微带笑,并不惊奇。
又怎会惊奇,在他皇甫陌还未与西钥香染会面之前,就已将他们探访羯疆的消息带到。眼下祖孙二人再见,也是他心愿达成。
“来,快坐下,本王已备好酒肉,等待各位多时了。路途遥远,一路颠簸,应是劳累不堪,快享用些美味佳肴,好除了周身疲惫。”
“多谢元羽可汗。”皇甫安阳与皇甫辰坐下,看着桌上一叠阳春白雪糕,正捏着想尝一尝,就瞥见身旁的皇甫辰面色苍白,一双眼悄悄盯着虎皮上的西钥元羽,心里似有千万般纠结。
“辰?”皇甫安阳放下糕点,凑过身小声地问。“辰哥哥,你怎么了?不舒服?”
皇甫辰惊得连连摇头,满腹心事的别过脸,举了一杯羊奶灌入喉中。他哪里敢说,敢说他便是夏侯青芜所出,便是与西钥元羽相关之人。他又怎会不激动,不惊异。这是他朝朝暮暮思盼过的,立在羯疆天地之中,看风沙赏幽月,然后尽情体会他身体之中流动着的血脉,羯疆的血脉。
“辰哥哥,你脸色怎会如此差?”皇甫安阳不安地侧脸,就怕皇甫辰受不了北寒气候,身子不适,急急就开口:“元羽可汗,辰哥哥他才至此处,有所不适,还望可汗见谅我二人先行离开,休整过后再来拜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