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阑珊,滑落一地凄凉。
毓秀宫内,红光映辉,喜气盈盈。床前挂百子帐,铺上叠百子被,床头悬大红缎绣龙凤双喜床幔,求个多子又多福。而苏芷菡一身薄纱束身,尽显玲珑姿态,端坐床榻正中,双眼脉脉望去,只盼着立在桌旁的皇甫治转过视线。
可谁又知晓,此时此刻对皇甫治如同煎熬。他心里深深厌恶苏芷菡,却还须与她同房他满目都是西钥香染的模样,却无法与她相见。他怎能忍下?怎能忍下这般苦楚,装得不痛不痒地看苏芷菡一眼。
俏佳人儿心里不是滋味,明明今夜他只属于她,他却自入屋后都不愿看她,那她这娇羞的打扮,又是为谁?小手揪着薄纱,一颗心儿怦怦地跳。她等,要等他转过身,要等他看清红绸缎面上坐着的是他的皇后,九方的皇后。
红烛渐燃,蜡倒了一半。烁烁光影里,皇甫治依旧背着苏芷菡,孤孤地停在原地,好似这屋内只有他一人,好似他根本就不愿回头。终于,苏芷菡坐不住了,她再是娇羞,再是想等得夫君疼爱,也熬不过皇甫治这般冷然。
她起了身,解开腰间束带,一袭薄纱滑落在地,她只以寸布遮住少许,缓缓走至皇甫治身后,双手软软滑过他的腰际,从后紧紧地搂住。“陛下,不困么?”苏芷菡的声音像是含了水,巴不得皇甫治回身,将她尽情饮下。
可皇甫治,被她忽地从后拥住,浑身一抖,急急地扒开她盘在他腰间的手,往前迈了一步。“时辰确实不早了,朕也该歇息了,皇后也早些歇息吧。”
如此一句敷衍,皇甫治便惶惶地走向屏风,解开了大红喜袍,一身亵衣走至床边,侧身躺下不再多说半字。
只留得苏芷菡一人凄凄立在那里,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的背影。难道这便是他给她的洞房花烛夜么?苏芷菡心里一阵酸楚,只得静静地走回床边,在皇甫治身旁躺下。他冷淡,他沉默不语,他从头至尾给她的只有背影。她还能如何?
苏芷菡望着身旁的人儿,虽然近在咫尺,却仿佛相距天涯。她默默落泪,苦涩抿唇,红烛床幔间,冷暖自知。
“染儿,朕盼此刻,已是太久。”皇甫治闭了眼,心里想得却是他与西钥香染从崇德寺返宫后的初次缠绵。他与她唇齿相连,甜腻至极。他慌乱地品着她的滋味,他轻轻地褪去她身上衣袍。
他不断地动情地唤着她的名,一声又一声“染儿”,他倒在她胸口,似梦一般浑身飘然。只有床榻间那一抹红,让他真真信了他终于占有他朝思暮想的人儿。
可这所有的一切,他的呢喃,他的细碎密语,他此生只会与西钥香染一人说。在他心中,谁也替代不了她的位置,哪怕她是九方的皇后,哪怕她眼下就躺在他身边。
情深意切的回忆破碎,覆在他腰上的手不是她的,滑落的衣袍也不属于她,与那夜微微晃动的床榻一般唯一真实的,只有两人之间死一般的静默。
“……”西钥香染推开木窗,望着月怅然叹息。谁能料得到,最初看似不起眼的苏芷菡,眼下已成了九方高贵的皇后。而她,从占尽君王宠爱的染妃,一夜落入冷宫又从负罪在身的羯疆细作,一夜变为货真价实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