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葱打蛋就好吃呢。”即使是在天寒地冻、草木凋零的凛冬,元医生坐在饭桌旁端着饭碗的时候,也会时不时想起它的美味,忍不住提起。
今天的早饭,配菜依然是炒油渣。
冷却后的油渣,里面仍然残留有油脂,通过锅炒重新翻热后就会缓慢的渗出来,在高温的作用下,散发出浓烈的香气。放入新鲜的青椒块、大蒜叶一起翻炒,香气扑鼻,是本地常见的一道家炒名菜。
可惜现在不是时节,这个时候的辣椒还是秧苗,刚刚移栽到土垄上不久,还要等一个月以后才能吃到,所以炒的时候只能放入干红辣椒和大蒜叶。元医生妻子还会在里面额外加入少量豆豉,更添加它的风味。
这样炒出来的油渣,味道其实是不差的。奈何元医生已经连续吃了好几天,味觉已经产生了疲劳,委实有点难以下咽。
元医生把油渣扒到一边,把底下炒的焦香的干辣椒和蒜叶挑出来,拌在饭里。
“还是辣椒子好吃。”元医生扒了一大口饭。
干辣椒是挑选自家菜园里种植的,最辣的朝天椒或者红尖椒晒干制而成的。油渣的焦香味,混合着干辣椒浓烈的辣味,强烈的刺激着元医生舌头的根部,冲击着鼻腔,非常舒爽。
元医生头上因为辣而满头大汗,他呼呼地哈着辣气,口里说的却是嘴硬:“辣椒就是要这么辣,还要更辣!”
元医生和所有村民一样,喜辣。
有的人喜欢吃包菜,有的人更喜欢吃白菜;有的人不喜欢吃茄子,有的人不爱吃苦瓜;……他们各有不同的口味和喜好,各家菜园里种植的蔬菜种类,往往也各不相同、互有差异。但是他们必定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他们都会种辣椒,而且成片成片、成畦成畦、整亩整亩的,种植得最多的也是辣椒。
在这里,辣椒就像盐一样,成为村民们每日三餐里必不可缺的“佐料”。人们吃辣椒的花样也多种多样、层出不穷,比如辣椒炒蛋、辣椒烧茄子、辣椒炒肉,干辣椒、腌辣椒、剁辣椒……。他们甚至会把辣椒剁碎,就这样干炒着吃!
他们吃辣的能力从小培养,千锤百炼,不仅仅锤炼了人们的味蕾,也造就了他们坚韧、火爆、不服输的性格。谁能吃辣,追求尝试更辣的辣椒,成为本地人的一种潜意识的攀比方式。今年谁家的又种了新的辣椒品种?今年谁家种的辣椒辣味更足?在每年三四月,当年第一茬辣椒“上市”,这些内容经常成为人们闲聊里的主题。
“要是有新鲜辣椒就好了。”元医生心里想着。
“要不去镇里的市场上,买一斤新鲜辣椒回来?”元医生抬起头,跟自己妻子商量道。
元医生说的是那种摆在镇上农贸市场上出售的青辣椒,据说是大棚种植出来的优良品种,既大且皮肉厚,子又少,也有辣椒的香味。可惜不够辣,所以鲜有村民问津。
“大棚种出来的,又不辣,吃萝卜一样。”元医生妻子毫不犹豫地否决了元医生的提议,拒绝的理由无可辩驳。
农贸市场上的辣椒,不辣是一方面,贵才是主要的原因,买一斤这样辣椒的钱,都够买半斤肉了。等捱过这段时间,菜园里的辣椒就会源源不断,吃之不竭,完全没必要浪费这个钱。
“贵都其次,没有一点辣椒味。”元医生妻子曾经因为好奇,从镇上买回来两斤,试吃之后,果断就把它列入了自家菜谱的黑名单,盖上了“永不再买”的标签。
“辣椒子还要好久才有得吃?还要个把月吧。”元医生自言自语,明知故问,元医生妻子没有搭理他。
每年的4月,是自家菜园里的第一茬辣椒“出园”的时候。这个时候的辣椒,是辣椒树结出的第一茬,是辣椒树整个生命中的精华。它口感软嫩香滑,辣度温和但是辣香浓郁,老少皆宜,非比寻常。
从先年的10月到第二年的4月间,辣椒因随着节气而凋零,喜辣的人们只能依靠家里囤积的干辣椒解馋。因此在久隔半年之后的第一口的鲜辣椒,不仅给了人们蛰伏和渴望了长大半年之久的味蕾极大的满足,也将预示着新的一年辣椒狂欢季的开始,有着非常的意义,所以被村民们像“雨前茶”一样地珍重,还给它取了一个独特的专属名字——“园辣椒”。
可是这个时节,自家菜园里的辣椒还是秧苗,刚刚从秧地里移栽到土垄上,最早也要到下个月才能吃上,只能“想梅止渴”了。
“油渣还有好多?下餐换一下,搞点别的菜……”元医生用一小块油渣送下去一大口饭,问道:“牛角落的野葱是不是长出来了?”
元医生的妻子抬起头,翻了翻眼睛,她应该是明白自己丈夫的言下之意了。不过她还是回应道:“应该长出来了。今天我就去看看,采些回来,做个野葱炒鸡蛋。”
元医生不再说话,又扒了一口饭,只听见他的喉咙里发出“嗯嗯”的回应声音,炒油渣也没那么难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