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林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怒意;在他听来,城隍所谓“想清楚了”与其说是提醒,倒不如说是威胁。
大家心平气和,打开天窗说亮话,再给你留出一天半天时间让你“想清楚”,那叫提醒。把路堵死,把门关死,叫人想走都走不了,三言两语间就要你“想清楚”并做出决定,那只能叫威逼利诱。
换成以前的脾气,大林这个时候就应该当场开骂,来一句“去你妈的”或者“我想你妈想得最清楚”。可没等他开口,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就击倒了他。
没有任何理由地,大林就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力量正从四肢不断流失,感官知觉渐渐模糊。
“是你在捣鬼,你他妈做什么了?”瘫坐在地前,大林用仅存的力气对木像质问。
“我什么都没做,这只是你身体的自然反应。”木像平静的语气难掩得意,“你只是知道了自己‘为什么还活着’的真相;作为一个人,一旦打破迷障,‘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你的身体就会本能地排斥为你续命的力量。”
大林的听觉已经模糊,断断续续将对方的话听了个大概,纷乱的脑子已经不受自己控制,各种千奇百怪的杂念纷至沓来;就像人死之前会将自己一生的经历如走马灯般快速回忆一遍,他甚至想起了看过的《封神演义》里“比干问心”的桥段。
要命的关头,木像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现在可死不得。”随着这个声音传入耳中,大林的神智骤然为之一清,就像突然遇到危险惊吓,肾上腺素狂飙后给人临时注入精力和活力。刹那间他心中杂念顿消,而后五感知觉稍稍恢复,气息也渐渐平复。
虽然依旧气若游丝,虚弱不堪,站都站不起来,可至少又能思考和说话了。
“你为什么救我?”大林并没有表示感激的意思。
“废话,不救你,你这肉身就归夜游神所有了;到时候肉身做皮囊,他扎紧了袋口,我还怎么把他揪出来?”
“原来是这样……”大林随口敷衍,不置一词;经过刚才的极致痛苦与混乱,缓过来后的他只觉得灵台一片空灵,很多事情似乎想得更明白了。
“游野并没有被你控制,他还在我身上,对吗?”
“又是废话,我如果能控制住他,何必与你多费唇舌?他如今与你二人一体,除非行动时带上你一道,否则单独行事都只是分出一道神念而已。若不然,他上次来我庙中的时候,我直接就留下他了。”
大林双手扳动小腿,让自己盘膝而坐,总算姿态不那么难看了,声音也有气无力,很是随意地问:“那他现在是什么情况?我跟你说了半天话,他一个字都听不到吗,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刚才被我敲了一下狠的,一天半天地醒不过来;不过只要他醒了,就肯定能猜到你已经和我谈过。到时候,他还信不信你,是继续帮你续命还是先下手为强抢了你的肉身,就说不准了。”
“说不准那就问问。”大林在地上坐着,比神案的位置矮了许多,又半耷拉着脑袋,想同木像对视的时候只能尽力朝上翻着眼皮,看着很像是翻白眼。
“你说什么?”
“我说,把游野叫出来问问。你是把他打昏了么?那就把他叫醒,让我问问他,将来是不是一定要鸠占鹊巢,或者有没有别的办法解决我和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