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幻的画面如潮水般退去,但大林脑海里的画面却越发清晰。刺眼的车灯、女人的尖叫、当然还有身体失去意识前那一瞬间感受到的巨大冲击力。
“陌生的记忆”在他脑海里翻涌,逐渐变得真切、凝实,以至于此刻心脏的蓬勃跃动反而变得虚幻而不真实起来。
“你给我看的是什么?我怎么不记得发生过这些?”大林脸色铁青,厉声质问。
“可能是你自己不想记得;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想忘记自己死过也实属寻常。”木像说着生死大恐怖,语气却平平淡淡,“又或者是有人不想让你记得,想让你放松戒备,好控制你。”
旨在挑拨的话语并没有生效,大林这十年记者生涯不是白做的,他见多了当着镜头前说一套,背地里做一套的家伙;更不用说眼前城隍与夜游神之间近乎你死我活的状态。
一面之词是不可信的——不管是城隍这一面,还是游野那一面。
大林只抓住一个问题:“你说我已经死了,那我现在又是怎么回事?这半年我过得好好的,身上也没腐烂,没发臭。我看着不像死人,闻着不像死人,自己感觉也不像死人,我真的是死人吗?”
“在被车撞过之后,你的确是个死人。后来爬起来那个已经不是你了,而是夜游神,或者说游野。你现在就靠他的力量支撑着,你不是以一个人的身份活着,而是以一个夜游神的身份活着;一旦他离开,你马上就会变回一具尸体。”
大林又问:“这么说我现在是被他附身了?”
“比附身更复杂一些,你不懂,只是因为你不知道他们夜游神一族是如何繁衍壮大的。”
“难道不是无性繁殖,人格分裂么?”
“嗯,你知道?”木像第一次流露意外的情绪,“人格分裂……哼哼,这个形容倒是贴切。”
大林恍然大悟,心中震骇:“游野不是附身,而是……是我身上一个独立的人格?”
“当然。附身这种事可不容易,而且必然会引来身体原主的反抗;人格分裂可就不一样了,很多时候,不同人格之间根本意识不到对方的存在……”
大林顾不上听木像的喋喋不休,他心里突然想起了很多,过去与游野相处时不甚明白的细节,此刻却一一有了答案。
为什么自己能看到游野,听到游野说话,但不论摄像机还是录音笔都无法记录一丝一毫的痕迹?因为自己所看到和听到的,都是“自以为”自己看到和听到,是自己的大脑在欺骗自己。他和游野之间的交流,其实都只在大脑想象中发生,并不会发生于外界。
为什么游野偶尔与外界接触交谈,录音笔里记录的却是大林自己的声音?因为他本来就是利用大林的肉身在活动,绝大多数外人都以为他们是在和大林交谈;也怪不得电视台里、采访现场的许多人都能与游野正常交谈,但互相之间绝不会谈起游野这个人,甚至从来没喊过游野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