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们不信,她又翻了几页,何不染也在旁帮腔:“世道不太平,我们兄妹就靠此书一路捡拾野果野菜保命。我知道各位好意,只是异地他乡,一时间不敢睡得太死,还望诸位多多谅解。”
村长眼球上的痣转了一会儿,重新凝结成了黑眼仁:“下不为例。”
他说完,提着灯转身离去。
梆子声再度响起,其余村民也纷纷转身,跟着梆子声走进了夜色中。
这诡异的场景,让何蛟想到了“赶尸”二字。
“蛟蛟。”
一块柔软的手巾落到脸上,何蛟才回了神,她早已汗出如浆,只是自己未曾察觉。
她抽走何不染手里的手巾,胡乱擦了把脸,心中适才平静些。
魔修屠村极可能发生在半夜,村民对外来人的不欢迎、夜里的异常戒备很容易得到解释。
但这里和抚远伯墓的状况天差地别。
古墓虽凶险,其规则却大多为人所知,行尸又被何不染杀去大半,障源也乐意离开古墓。
这里则相反,规则线索不足;村民看似没啥攻击性,可是人多势众;加上这次的任务还要救人,要完成简直难上加难。
白天他们连问带打听的,故意在村民家门口逗留,窥探里头是否藏人。现在村民家是排除了,但是已经没有可找的地方了。
“丰”字的末端,是村外小径,可以走出去,但天黑得快,他们还没来得及去探。
何蛟拿出千里镜,镜面明晃晃的,照出的仍是她的影子。
“千里镜进入障区后无法使用,那姑娘是提前用了幻影留声类的法术,将镜子藏到障区之外,再通过一些手段定时传讯。”
何蛟:“那她说自己还活着,这消息不牢靠?”
何不染:“牢靠。许多修士都有办法让千里镜和主人感应,主人死,求援讯息便发不出去。另外,先前在小柳村上空我也查探过,障区里有生魂,而且不止一个。”
也就是说,姑娘的同伴都有可能还活着。
“其实除了那条小径,我们还有一个地方没找。”
何不染抬起下巴,飘了个眼神。
何蛟左右瞧了两眼:“这间屋子?打扫的时候都看过了,没问题啊。”
屋内的东西堆得乱七八糟,有干涸的颜料,分叉的毛笔,色泽不一的碎布,泛黄的皮纸,零散的竹片和竹绣棚,还有空落落的伞骨……但这些东西是藏不了人的。
她甚至掀起了铺盖,检查了床下,绕到外头查看了屋子的墙壁、院中的泥土。
尸体也是没有的。
何不染摇头:“不是这里,是水井。还记得我喝的那两杯酒吗?”
“嗯。”
“那酒功效暂且不知,不过其味道独特,寡淡如水,却能灼得舌头疼,与其说是酒,不如说是泡过辣椒的水。”
何蛟闻言略一思索,忽地茅塞顿开:“你的意思是,障源他没有喝过酒,也没有见过鸡,他是道听途说,所以想象出的东西有悖于常识。”
何不染抿唇一笑:“不错,蛟蛟果然聪慧。那么酒又何来?”
何蛟检索了脑海一番,他传输来的法术常识此刻派上了用场。
不管是以灵气作为驱动,还是以魔气作为驱动,幻形类的法术需要有现实基础,幻术则可无中生有。
打个比方,孙悟空要把唐僧变成自己的模样,于是往他脸上抹泥巴,再将之变成猴毛——这是幻形。
用法术手段代替吃菌子,让人产生幻觉,看见不存在的小精灵绕着自己飞——这叫幻术。
虽然不清楚喝了酒会发生什么,但酒一定是为了控制他们而存在的,所以酒有实体,而村中并无酿酒设备,答案便很清晰了:“是井水。”
如果井水有控制人的特殊力量,那么它必然和障源有极深的联系。
说不定,幸存者的线索也与之有关。
天光从没了纸的窗格中透进屋子,何不染掠了一眼,神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弛:
“天快亮了,一会儿我们就去证实。你要是累,可以先闭会儿眼,到时候我叫你。”
“不必。”
何蛟回绝了他的好意。这一天过得实在够刺激,她现在只想快点结束这个任务,出去正正常常地睡上一觉。
可她好像真的很倒霉。
等到旭日东升,他们打开屋门,满怀期待地走到路口。
路中央的水井,却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