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愿意把工作中的一些进展和他分享,努力尝试说出心里的念头,习惯了他大大的拥抱,渴望看到他孩童般纯真的笑容。
有时候累狠了,就很想去看看他,随便说几句话。
每一次见面,都像是一次释放并充电的过程。
一切都那么自然......
这么多年独自一人,他竟对这种逐渐升起的依赖毫无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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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米粥的香气顺着门缝钻进来,胃里发出一声响应。
似乎从搬进来的第一天起,这个男孩就主动承担起照顾他的责任,好像理应如此,而他坦然接受,仿佛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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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推开,邱朗朗探个脑袋进来:“裘力哥,吃点东西吧。起得来吗?”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走进来,从床头柜里取出温度计,甩了甩,发出指令:“抬胳膊。”那声音里带了点鼻音。
裘力没出声,接过温度计夹起。
邱朗朗的眼睛有点肿,眼球上血丝密布,一看就没睡好。
裘力抿了下唇,说:“我没事了,回去上课。”
“请假了。”邱朗朗答得干脆,没商量的余地,“试完就起来洗漱吃东西,总躺着人更蔫,吃饱了再睡。”
门再度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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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
小小年纪,却沉稳体贴,不多说,也不问,就好像心里装着所有答案,就好像......一心只想对他好。
别无所求。
裘力翻身向窗,把自己蜷缩起来,忽然想起两人尚不相熟时,邱朗朗脱口而出的那一声“力!”;想起他站在人群前边打手语边讲故事的模样;继而又想到在烟花绚烂的国太顶层,那个落在额头上的吻......
一个惶恐又急切的念头一遍又一遍跳出来,反复敲击他的太阳穴!可他抓不住,越努力去想,头就越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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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银柱停在三十八度。
裘力又拖了一阵,收好温度计撑坐起身,他挪到卫生间,狠狠往脸上扑了几捧水,冷得他打颤。
走出来到岛台边坐下,温凉的Vc水就在眼前,裘力怔愣片刻,一口气灌下去。
台面上摆着三个白色小瓷盘,一份肉松、一小块酱豆腐,还有一根盘转成圈的蓑衣黄瓜,翠绿透明,只是看,都能勾起食欲。
“多少度?”一碗清粥推到面前。
裘力迟滞一瞬,答:“不烧了。”
邱朗朗看他一眼,微点点头,上手将黄瓜撕成小段。
裘力说过想吃这口,但上次家里没材料,邱朗朗没来得及给他做。
裘力沉默地拿起勺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别扭地没去动那盘漂亮诱人的黄瓜。
他喝一口粥,把肉松倒进粥碗里拌拌,又喝了口。
四周安静得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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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邱朗朗干笑了下,把酱豆腐推到他面前:“出了好多汗,补点盐。”
裘力也打起精神回了句:“又不是牛。”
两句凉嗖嗖的玩笑令周遭的空气愈发凝滞。
裘力感到一阵胸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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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他怕打搅邱朗朗学习,一直攒着,想等男孩回家时再和他讲。
譬如,他登门拜访了莫随风。出乎他的意料,莫随风建议他不要坐以待毙,并主动提出可以以律所的名义给裘耀祖个人发律师函:威慑对方如不能得到满意答复,将寻求法律途径解决。
经过扯皮半月,求胜那边最终退让。这使得裘力确信,莫随风和冷欣之间应该只是普通同行,并无利益瓜葛。
他在前天上午收到了冷欣代表求胜发来的邮件,邮件写得非常客气,抄送了求胜全体董事,欢迎裘力加入董事会并被提名常务董事。毕竟没必要因为一个董事身份招惹来审计、税务甚至经侦。
这件事邱朗朗一直挂心,裘力很想告诉他这一阶段性战果。
又譬如,就在他读冷欣那封邮件的时候,皮工泪奔着冲进办公室,他们的锂盐样品获取了第三方实验室出具的纯度分析报告,数据相当漂亮!
还有,盛山发展成功拿下第一个大客户,苏涛初战大捷,开心地在皮工和詹礼悦脸上分别印了个大红唇。他当时抱着笔记本躲了,被詹礼悦取笑了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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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力每天盼着,迫不及待,想等人回家后一条一条说给树洞听,就算不能详尽所有过程,至少可以有人能分享他的喜悦!
除了这些好消息,裘力还希望邱朗朗能开口问问他为何会如此狼狈,那样的话......他也许就可以借机痛哭一场,告诉他,或者随便谁:黎明前的山路是那样的阴冷湿滑,每一次的祭拜都似抽筋剥骨......告诉他,或者随便谁:他想念山哥,想得发疯,想得心脏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