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邱朗朗脑中雷轰电掣,整个人僵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裘力许是感觉透不过气,自己又翻了回去,只用一只热烫的手掌压着邱朗朗的手腕,口中断续默念着无法识别的话语。
那么健硕强大的一个人,此刻却将内里的脆弱统统暴露人前。
裘力现在的样子,和小时候刚刚失去右眼时一样,不敢一个人睡,睡觉时要牵着哥哥的手或者衣襟,他一动,他便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邱朗朗在震惊过后的第一个理性反应是释然,仿佛胸口一直压着的大石被一种巨力提起、移开。
他的力不恨他,仍如小时候一样依恋他......
可下一秒,心头又涌起无尽的苦涩,因为他永远都无法再变回裘浅山。
?
窗外雨声忽大,邱朗朗反压住裘力的手,再轻轻地一点点移开。裘力的手轻颤,过了会儿,渐渐安稳下来。
邱朗朗呼出口气,缓步走至卧室窗前。
窗外,雨滴疾疾,珠串在玻璃上连成细线,在倒映出的那张脸上凌乱划过。
即便能变回去又如何呢?
他能够隐藏好内心的一切情感,继续做一个好哥哥吗?
邱朗朗伸出手指,抹一把玻璃,却什么也擦不去。
可,也许......邱朗朗心跳加剧,力既然已经知道他和裘浅山间并没有血缘关系,是不是意味着......他理解甚至愿意接受那个几乎就要酝酿而成的亲吻?
而那些他曾留意到的蛛丝马迹,那些存在于微单里的写真,会不会并非纯粹是自己的揣测和误读......
有没有一点点可能,力,对他,也曾有过别样的情愫?
那么,要尝试坦白吗?
可是,如若力对山哥的感情就是纯粹到不能更纯粹的亲情和依恋呢?
......那岂不是又回到上一世的困境里,再无机会?!
邱朗朗滑坐在地板上,额头顶住冰凉的玻璃,透过雨雾望向变形的夜。
无解的死循环......
*
雨停在破晓时分,像是某种无声的劝慰——祭奠和悲伤终要收场。
裘力费力地掀开眼皮,朦胧对上一双微凸胛骨。
闭上眼,再睁开,意识渐渐清明,身体感知随之觉醒。左臂酸麻,右掌心下肌肤平滑、柔软......邱朗朗整个人被他紧紧扣在怀里。
裘力呼吸一顿,腰腹处略微错开寸许,手臂却没有松开。
这是个无比熟悉的姿势,曾经无数次醒来时他都是这样圈着哥哥。
他赖床不想起时,就把脑袋扎在山哥颈窝里装死,山哥烦了,想不管他自己先起,他就会手脚齐上,把山哥锁死在怀里,让他想动也动不了。
怀里的男孩,身量还没长足,松弛状态下很柔软,这样搂着舒服又踏实。
心脏陡然漏掉一拍。
他在想什么!在干什么?!
身体先于头脑做出反应,肩膀下意识一抖,裘力试图把手臂从邱朗朗的脖颈下抽出。
然而他才刚一动,怀里的人立刻动了......裘力屏息静止。
?
邱朗朗翻了个身,迷糊糊破开一道眼缝,睫毛上下颤了两颤。
没等裘力反应过来,额头上忽然覆上一只微凉的手。
“还是有点热,不过比夜里强多了。”邱朗朗伸了个懒腰,揉着眼睛翻向床沿,像是根本没留意到两人过于亲密的姿势,“你再躺会儿,我去看看粥。”
心跳隆隆,脑袋和每一条骨缝都酸痛难捱,裘力闭上眼,连应一声的力气也没有。
好在,邱朗朗话音未落,人已经麻利套上毛衣,消失在卧室门外。
?
裘力压了压太阳穴,探手摸向身侧,床褥间的褶皱和温度明确印证刚才的画面不是他的臆想。
他看看身上的米黄色睡衣,齐姑姑买的,他有点嫌弃这个颜色,从没上过身。
记忆回溯,细节变得清晰......掀开被子觑一眼,他紧紧皱起了眉。
疯了吧......
只是发烧,又不是喝多,怎么跟断片了似的。
?
太阳在阴沉沉的云层后照常升起,邱朗朗好像和他一样,不习惯拉满窗帘,薄薄一片光吝啬地落在地板上。
他不得不承认,与这个男孩相处实在是太舒适。
从最开始就没有丝毫的陌生感,好像完全不需要适应他的存在,如温水漫过皮肤,不冷不热,透明纯净,时而轻缓流淌,时而欣快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