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看上去是奥兰苏斯的日记,要我说,正经人谁会写日记啊?”
阿莱斯特的话刚落,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傻子的关切眼神看向这个打扮浮夸的家伙,
“我怎么记得某人还一直在写自己的自传来着。”
“那我也没说错啊,你看,难道我像正经人吗?”
“呃…确实不像。别废话了,半精灵,这本日记上到底写了什么东西,快给我们念念。”
“喂,公开别人日记可是不好的习惯!”
吟游诗人发出怪叫来对这种卑劣的行为表示抗议,回应他的只是克拉瑞恩的怒骂。
“闭嘴!一个看到别人日记就随手翻开看的糟糕家伙没资格对我们评头论足。”
表现出一副迫于无奈的表情,阿莱斯特只好装模作样的清咳两声,向他的同伴转述日记中的内容。
“……直至现在,我从来没有原谅过自己的软弱,也没有原谅过扎瑞尔和她犯下的错误。
有多少的手足在我的眼前被魔鬼撕成碎片,有多少高尚的战士被恶魔分尸惨死?这一出又一出的惨剧,扎瑞尔难道全都漠视了吗?
那天使,我曾忠心追随的天使,居然背弃了自我,背弃了她的使命,选择了走上堕落的道路,选择了成为我们的仇敌阿斯莫蒂斯的走犬,成为一个魔鬼。
不,或许正是我们将她逼上了这道绝路也说不定。如果我能早一点看清天使堕落的征兆,如果我能早一点发现扎瑞尔内心的异常,或许我还能拯救她。
啊,扎瑞尔,她一心不惜一切代价杀戮恶魔,她对恶魔的憎恨甚至远超对魔鬼的憎恶。我心里清楚是什么导致了她的思想步入极端,却没能尽早劝阻她一意孤行。
只因我的犹豫不决,我付出太过惨重的代价。那些曾与我把酒言欢的年轻战士,他们的头骨如今却悬挂在了邪魔的长枪之上,成为他们可怕的战利品……”
吟游诗人翻到下一页,继续转述日记上的内容,
“……雅艾尔将军,我尊敬她的为人,在这严酷的炼狱之中,她的温暖笑容是带给军士们的一剂有力的强心剂,是灼热酷暑之中的一缕凉风。在军营中,她总能安抚那些因害怕而踌躇不前的年轻人内心的恐惧。在战场上,她又如同绽放于阿弗纳斯荒漠中的花束一样鲜艳夺目。
多么高尚的女士,雅艾尔将军有着我所见过的所有女性具有的最美好的品格。每当我认为自己无法在血战中坚持下去的时候,她的身影总会出现在我的眼前,带领我挥动剑刃,斩杀邪魔,向前方迈进。
但我知道,我对她的感情只能埋藏于心中。每一次陷阵厮杀归来之后,能看到她安然无恙的笑脸再次出现在军营中,便已经是对我来说最大的幸福。我不会奢求更多,现在也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哪怕是想存活下来都要竭尽全力。
但我不止一次幻想过,等到一切都结束了,等到与炼狱邪魔的战争停止的那一天。我,奥兰苏斯,会向雅艾尔女士传达自己的心意。假如,她能接受我,我会向天使辞去自己的军职,回埃尔托迦德买下一处偏远的农场,从此远离战火的纷争,与自己心爱的妻子组建属于我们的家庭。
但是扎瑞尔没有给我们这个机会,在最后一次地狱骑手的冲锋中,我们几乎全军覆没,就连天使都已经战死。在这绝望之中,我看到了那束盛开在地狱之中的花朵。是雅艾尔将军,她的怀中抱着那把天使的圣剑,她的身后跟随着天使曾经的同伴,一只圣飞象。
她一定是接到了更加重要的使命,要保护这柄圣剑不落入邪魔的手中。还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那只有斩杀所有试图阻碍雅艾尔将军的魔鬼,燃烧自己的身躯,为她开出一条血路。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雅艾尔,但愿她与那只圣象一切安好——”
“等等,在这里暂停一下,阿莱斯特。”
在其他人都还沉浸于吟游诗人绘声绘色描述的故事中的时候,阿娜打断了这出表演。
“也就是说,我们想要寻找的扎瑞尔的圣剑在一个叫做雅艾尔的女骑士手中?而且就是她带着露露一起逃脱的,对吧?”
“听上去就是这么一回事。”
“露露,你实话告诉我,你对雅艾尔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阿娜转头抱住圣飞象,将她平放在自己的腿上。
“露露…有印象…露露是和一个女骑士一起逃出来的,也正是她使用圣剑的力量创造出了涌血城砦。”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想起来了。我们之前和瑞文伽德大公聊天的时候,他也说过他在神谕中看到了一个带着圣剑的女骑士。但是奥兰苏斯日记里也没有说明这个叫做雅艾尔的女性到底跑去了哪里。”
“我们对涌血城砦的下落依旧一无所知。”
冒险者们再次气恼地低下头,直到现在为止他们仍然毫无进展。
“抱歉,如果露露的记忆更完善一些,或许,或许露露就能帮到你们了……”
“没事的,露露,你的记忆出现混乱都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那个该死的罗刹吧,他往你身上喷了冥河水,不然你也不用承受这份记忆扭曲的痛苦。”
“但是露露如果更小心一点,就不会被马哈迪欺骗,乖乖听信他的话了。”
“这只能说马哈迪太狡猾了,好了,够了,我们不提这些。阿莱斯特,你继续念日记的内容。”
“咳咳,好吧——
詹德·日星和我,我们都知道此刻再不做出决定,已经毫无生存的可能,只会白白的牺牲战士们的性命。我们曾不止一次向天使谏言,告诉她应当退兵,但她对恶魔和魔鬼的仇恨压倒了她的理智,她固执地选择继续前进,也最终导致了自己的死亡。
詹德·日星最终做出了决定,他带领着幸存者撤退了,哪怕这样会背负上逃兵的骂名。在即将关闭传送门回到我们自己的世界前,他向我和哈鲁曼同样发出了请求。我拒绝了,如果现在退让的话,那和向魔鬼屈服有什么区别?
那些死去的年轻战士们,如果我不去为他们复仇的话,我还有什么能为他们做的吗?难道让我带着无力挽救他们的懊悔回到埃尔托瑞尔吗?只有这件事,是我绝对不能忍受的。
我宁愿战死在地狱之中,如果这样能为那些幸存的年轻人们还有雅艾尔争取更多的逃跑时间的话,都是值得的。哈鲁曼同样拒绝了,但他和我的想法似乎有所区别。他痛斥着詹德的逃避行为,认为这是对扎瑞尔的不忠,他就算是殒命于此也要为那偏执的天使而战。
我知道我无法说服哈鲁曼,我知道他的固执甚至足以比肩扎瑞尔,但我仍当他是我的兄弟。我们多少次出生入死,此时也不例外。我们会挥动自己的剑刃,尽可能多的斩下邪魔的头颅直到最后一刻。
但结局早已经注定,天使已经陨落,我和哈鲁曼又怎么可能阻挡魔鬼的铁蹄呢?但谁能料到这些只是噩梦的开始?
托姆在上啊!扎瑞尔回来了,她以魔鬼的姿态再次复活,并且要求我和哈鲁曼再次向她献上忠诚。哈鲁曼,我愚蠢的兄弟,他不假思索就同意了这份炼狱的邀请,我亲眼看到我最信任的战友在我的面前堕落,成为了一个魔鬼。
这愚笨的木头,在他向堕落天使献上忠诚的那一瞬间,他最重要的某些部分也一同死去了。现在的哈鲁曼沦为了冰冷的武器,他的同情心与人性一同湮灭,现在的他,是一个决心要惩罚任何阻挡扎瑞尔道路者和背叛者的杀戮忠犬。
而我,我不愿意成为这样的存在。扎瑞尔向我施压,逼迫我成为她的走狗,我又怎会答应?
向暴政屈服?绝无可能。一旦我的膝盖跪下,我肯定自己只会使雅艾尔将军心寒。因此,我抽出自己的佩剑,亲手了解了自己的生命——”
“奥兰苏斯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没有,还没讲完,只不过这页只有大量空白。”
吟游诗人点点口水,将日记翻到下一页。
“——我重生了,真不敢相信,哪怕是我以死明志,都无法摆脱扎瑞尔对我这份忠诚的渴望。更难以接受的事情是,这魔鬼竟亲手将我的尸体复活,让我获得了更加恐怖的、无限接近于死亡的力量。
以不死者的姿态重生的我,无法违抗那魔鬼的命令。我的身体机械地服从她的所有指令,违背我的精神、我的意志。我的灵魂就像是被关在了一具冰冷的棺材中,既无法挣脱,亦无法挥动反抗的剑刃。
该下九狱深渊的魔鬼,扎瑞尔,她将那些为她战死的年轻士兵的灵魂束缚在这座陵墓中,命令我看守这里。似乎这是一种施加给我的刑罚,让我亲眼见证那些可怜的灵魂被永世折磨、无法进入生命轮回的下场,并以这种方式告诉我,这就是我拒绝她的代价。
我想做出改变,但契约的力量使我无法违背自己的意志。只有在少数时候,我才能保有自己意识的清醒,也只有在这时候,我才能写下这些文字,用来警告另一个我自己。
不要屈服于魔鬼和契约的力量,坚持你的内心,不要忘了自己背负了多少战士的生命。奥兰苏斯,你就是我,我也是你。挣脱吧,用灵魂发出呐喊声,冲破枷锁,向扎瑞尔挥动名为反抗的剑刃吧!
——呃,日记写到这里就结束了。”
“……”
密室的氛围陷入了一片奇异的沉默中,看起来所有的聆听者都仍在仔细品味着日记的主人遗留下来的话语。
“也就是说,和哈鲁曼不同,奥兰苏斯还没有完全泯灭人性?”
“看上去是这样的,只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仍然不能违抗扎瑞尔的意志。”
“等等,等等,你们把我搞糊涂了。我们来这里又不是为了拯救什么奥兰苏斯的,别忘了我们是为了找一头蓝龙的!可这本日记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关于龙的事儿。我们会经过这里只是一个巧合。”
“难道你就不愿意帮助奥兰苏斯了吗?江逍遥,我知道你是一个自私的人,但我没想到遇到这种违背人性的事情你也会放着不管。”
“也不能这么说,如果我帮他解脱了他能给我一大笔金子的话,那我倒是挺乐意。”
江逍遥无奈地耸耸肩,表示做善事不求回报之类的词汇都只是放屁。
“没准他知道这附近是不是住着一头蓝龙,并且愿意和我们分享这一情报。当然,前提是我们得先帮他找回自我。”
阿莱斯特凑过来拍了拍法师的肩膀,
“如果实在不行,咱们让奥兰苏斯和这里的其他亡魂都全部升天。到时候这里的东西就随你怎么拿了,对不对?”
“那半精灵,你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做?”
“听我说,我有一个计划(I have a plan),而你们只需要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