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路墙壁上的壁龛里都摆放着铁质的埋葬棺材,更让人感到怪异的是,每一口棺盖上都摆放着一朵鲜活的红玫瑰。就好像时间在这里已经停滞,即使过去百年,红玫瑰仍没有枯萎半分。
等到冒险者们穿过这令人不安的长廊后,他们最终来到了一间大厅之中。一个堆满人骨的铁骨灰瓮占据着大厅一端的壁龛,在附近的墙壁上,刻画的浮雕展示的是一队骑马的骑士冲过传送门进入火焰地狱的场景。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四尊矗立在大厅中央的石碑,这些石碑上还密密麻麻刻着什么文字。
沃尔金小心地走到石碑前,他检查着其上刻写的语言,这是数百个各不相同的人名,如果没猜错的话,想必这就是被扎瑞尔的誓约诅咒束缚于此的骑士们的姓名。
在每块石碑的顶部,都刻写着同样一句话:“战死者长眠于此。愿其灵魂回荡于此,直至湮灭。”
顺着四尊石碑看向另一面墙,又是一幅新的浮雕画。画中一名庄严且蒙眼的天使正骑在一头背生双翼的金色猛犸象的背上,猛犸象用后腿立起身子,而天使则高举一柄闪耀光芒的长剑,在她们周围遍地都是阵亡的骑士和魔鬼破碎的尸体。
“就是这些石碑没错了,残忍的扎瑞尔用亵渎的誓约束缚了那些为她战死的骑士,让他们的亡魂无法安息,长久以来承受折磨。现在,该结束这一切了。”
牧师肯定了他们的目标,试图用手指尖去触碰上面篆刻的每一个姓名,可就在他的皮肤接触到石碑的那一刻。浓烈的负能量瞬间带着幽绿色的光芒从石碑中击发,灼伤了沃尔金的手。
“喂,你没事吧?”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块石碑保护自己的瞬间,他们关切询问着自己的牧师同伴,后者只是摇了摇头,立刻催动治愈神术缓解自己被这股强大的黯蚀能量吞噬所带来的痛苦。
“也许我们不应该用手去触碰?让我想想,我在艾桑椎亚的荒洲大陆那里旅行的时候,总随身带着一些可能用得上的工具……哈哈,我找到了,我有一把凿子和一柄锤头,看我把那块破石头砸了!”
江逍遥从他的长袍中翻找着,并且像变戏法一样掏出了一组简易的开凿工具。他兴冲冲提着下襟走到石碑面前,准备用他的工具大干一场。或许是这个法师太专注于破坏石碑,他忽视了任何可能产生的危险。
警告般的象鸣声在所有人的耳边回响,唯独没有传入江逍遥的耳蜗。直到佐伊一声“危险!”,伴随着费迪南多手中的火枪在同时吐出火舌,疾行的魔弹击中了江逍遥头顶上不远处的某个东西,这个法师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命中的物体直接摔落下来,砸在江逍遥眼前的地板上,吓得他一屁股坐到地上,也使他看清了近在咫尺的危险。
这是一具只余留死者的污浊气息的躯壳,干瘪的皮肤紧贴着骨头,看不到一丝肌肉。无数条类似于绷带的东西裹缠着它的全身,但并不阻碍它的行动。是一只木乃伊,绝对错不了。但这家伙就和蜘蛛一般怪异,他刚刚竟然是以贴附在天花板上的形态悄悄移动到江逍遥的头顶上的,似乎是想要发动一次偷袭。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家伙就是石碑的看守者,亡魂们口中追随扎瑞尔的尸从。
“火焰Ignis!”
趁对方还没有从地上完全站起来,江逍遥立刻抓起落在身边的法杖刻时剑,一边用屁股挪动着向后退了好远,一边甩出一道火焰箭。
满身布条的丑陋不死生物在一瞬间就被点燃,由于全身上下的布条都延烧起来,他原本干枯的皮肤也出现了大面积的灼痕。木乃伊发出无声的痛苦哀嚎,用自己黑色的指甲扯下了蒙住眼睛的那一块布,注视着法师的眼睛。
就在一瞬间,江逍遥差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已经停止了跳动。这是一种愤怒的凝视,带着恶毒的诅咒,无数的负面情感瞬间挤过了双方的注视构建起的视觉桥梁,强行灌入江逍遥的脑海中。也是在这一瞬间,法师的双腿因恐惧直接软了下来。原本他还想支撑自己站起来,但现在看来是做不到了。
木乃伊也没有错过这个机会,他的那双腐烂的拳头裹挟着负面能量立刻朝着呆愣在原地的法师的面门扑来。江逍遥的下巴挨了重重一拳,这还不是更糟的,他感觉到一种更可怕的力量正在撕扯着他的灵魂,想要将他吞入负能量的旋涡之中。他的生命力仿佛正在被一只无形巨掌掐灭。
好在其他的同伴终于赶来,阿娜克伊丝覆盖着青翠火焰的巨剑几乎擦着仰躺在地上的江逍遥的额头飞掠过去,将这个可怕的不死生物拦腰斩成两段。
木乃伊的上半身和下半身没有立刻死亡,它们艰难地蠕动,妄想重新拼接回一个整体,可青翠的火焰立刻点燃了它们,将其烧成两滩灰烬,木乃伊才彻底死去。
“真见鬼了,这该死的玩意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被同伴搀扶起来的江逍遥立刻怒骂道,而似乎是回应着他的问题一样,这间大厅的每一个角落都爬出了一具相同的身影。算上刚刚死掉的那只,一共八具木乃伊,来自八个角落。
“别和这些东西对上眼睛,还有,他们怕火!”
江逍遥的温馨提示还没有说出口,珊娜菲亚已经凝聚起三道灼热的火线射线,对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家伙扔出,第二只木乃伊就这么在疯狂地抓挠中被烧成了又一把灰。
“在地狱里面还能碰上怕火的家伙,有意思。”
“离我远点,恶心的臭虫,你身上的味道能把蛆都熏死!”
阿莱斯特含有魔力的语言偏转了又一只木乃伊的拳头,并且同时用更加讽刺的语言不断重创着对方早已干涸的心灵。
“你为什么要用破抹布挡住自己的脸?你难道丑得连自己都无法忍受吗?没想到你还有照镜子的习惯。”
木乃伊似乎听懂了他的嘲讽,他回应的只是一记带着腐败能量的拳击,但很遗憾即使是一只不死生物也开始为自己的丑陋面貌感到自卑,他打偏了。
“喔喔,好吧,也许只有你妈才会喜欢你那张丑脸。但是不是她哪天去给你买奶粉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嗷嗷!!!”
木乃伊发出不满的呜嚎,失去理智般朝吟游诗人扑过去。对方只是简单的一个后退,拳头便再次落空。
“别那么激动,兄弟,你的母亲当年只是投入了我的怀抱而已,你不应该埋怨她把你抛弃。或许,你也可以喊我一声父亲?想给父亲一个爱的抱抱吗?”
阿莱斯特带着一贯的贱笑假模假样地张开他的怀抱,等木乃伊向他冲来的一瞬间又躲闪开来。
“呕,还是算了吧,哪怕是你的父亲也受不了你几百年不洗澡的味道,这真够呛的。说实在的,要不你还是去找片岩浆湖跳下去吧,这样洗的更干净。”
“呜嗷嗷嗷——”
木乃伊攻击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开始发出不明所以的呜咽,就好像真的在哭泣一般。他的黑色利爪开始脱落,象征着他逐渐崩溃的内心。
“说真的,你肯定从来没和其他姑娘为爱鼓掌吧?看看你这邋遢样子,闻闻你那比地狱犬的屁还倒人胃口的味道!如果我是你的话,你妈妈就不会缠着我不放了,她会宁愿去自杀!”
“太狠了,阿莱斯特,你在对这个可怜虫说什么呢?”
克拉瑞恩将斩下的又一颗木乃伊的脑袋丢在地上,开始旁观起这场惨无人道的精神霸凌。
反观已经被吟游诗人的语言魔力破开心灵防线的不死者,此刻正无力地蜷缩在地上,抱住头呜呜哀嚎。他发泄般地撕扯下身上的布条,露出了干扁的没有鼻子的骇人面孔。而阿莱斯特则是不依不饶地补出一句又一句精神利刃。
“天呐!诸神在上!你还是把你的破抹布盖回去吧,如果我知道你的脸真如我说的这么令人反胃的话,我就不会对你评头论足了!兄弟,加油!现在的社会还是挺包容的二等残疾的……呃,说真的,把你裹尸的破布条再重新包上去吧。”
吟游诗人做作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好像是他漂亮的翡翠绿双眼容不下丝毫的丑陋畸形一般。
“好吧,我们说到哪里了?对了,似乎我们谈到你亲爱的母亲已经因为忍受不了你的体味离你而去了,毕竟哪怕是你的父亲我也在强忍着不让自己的午餐吐出来。”
木乃伊最终捂住自己的心窝,发出悲怆的怪叫声,随后无力地倒在地上死去了。显然,吟游诗人的最后一句刻薄言语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把一只木乃伊羞辱至死了?”
尸从们都已经被快速清除掉,剩下的人也加入了观众席,他们亲眼看着那个可怜的木乃伊在轮番的炮轰之下迎来自己的灭亡。
“死人不会再死第二遍,朋友们,带领他走向毁灭的从来不是我的话语,是他比巨魔更丑陋的外表、比地精屎更糟糕的味道、比寇涛鱼人更脆弱的心理防线使他又一次走向死亡。我只是将事实阐述了出来。”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说没有人愿意和一个碎嘴子的吟游诗人做朋友了。你如果把什么事情告诉他,哪天他喝多了能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你在学生时代上过一头猪。”
克拉瑞恩后怕地咽下口水,像是躲瘟神一样躲开吟游诗人邀功一般的灿烂笑容。
“但是到头来,我还是不觉得用凿子就能把这些石碑上的字一个个慢慢凿下来,除非我们在这里也等个几年,变得和那些该死的木乃伊一样。”
听完她的话后,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思,除了维斯特拉。野蛮人可不会想太多,如果这个石碑本身具有防护的魔法,会攻击靠近它的人。那聪明如维斯特拉就会选择从远处扔出她的武器。
“坦帕斯——”
野蛮人单手托起一颗木乃伊漏风的脑袋,高喊荣耀战神之名的同时向着其中一尊石碑大力掷去。除了脑浆还有其他恶心的汁液糊在了石碑上以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伊尔明斯特个蛋嘞!这能有用那才怪了。”
“那咋办嘛,俺寻思能行啊。”
“这能行个侏儒脑袋。”
就在野蛮人快和吟游诗人吵起来的时候,费迪南多向他俩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个年轻的半精灵正将自己的尖耳朵贴在周围的墙壁上,手指关节有节奏地敲打着墙面。
“你有什么发现吗,孩子?”
“一扇暗门。”
话音刚落,游荡者男孩便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缓缓推动了墙壁,他身体单薄,只好让自己的全部重量都压向活板墙的一端,这才勉强打开一个供人通行的口子。
深及脚踝的迷雾自门后延伸,从费迪南多脚下滚出。年轻的半精灵谨慎地走入暗藏的房间,却看见了在这个房间中间的地板上,一个以鲜血绘成的仪式圆环。
更诡异的是,数百张羊皮纸裁成的碎片整齐排列在法阵之中。费迪南多拾起其中的一块,发现了上方用鲜血整齐书写的名字,每一块这样的碎片上面都有一个不同的名字。这些名字和那些石碑上所刻写的骑士姓名一一对应,这让费迪南多立刻明白了碎纸张的用途:
这是魔鬼们所使用的契约书的一部分,实际上,正是这些碎纸片将战士们的灵魂束缚在石碑上,迫使他们以不死生物的身份继续履行最初对扎瑞尔的誓言。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将石碑砸毁,因为真正的契约证明就是这一张又一张的碎纸,而非石碑本身。
“哈!这里居然还有一个暗间,那到底是给谁用的?”
跟随着费迪南多进入这个隐藏房间的其他人也开始好奇地打量起周围的环境,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除了地上引人注目的法阵以外,还有一张大书桌上堆满着皮革装订的书本。
“我想我知道是谁在使用这间密室了。”
吟游诗人随手翻看起桌上的这本颇有年代感的皮革书,而仅仅只是第一页,他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奥兰苏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