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知道给义从的杀伤不会很多，但这比例着实太过于夸张了。

“这还是因为你这个主将没有畏死逃窜才有的伤亡，若你第一时间想的是逃，那我一个损伤都难。”

“我这三百的义从，只有一半人披甲，从军不过一年。大汉养士四百年，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义从，大汉能拿出来多少？”

三百义从找到时机就轻松扭转了万人战局，若是这样的义从有三千人呢？邓茂不敢想象那会是什么场景。

邓茂逐渐沉默，黄巢继续打击他的信心。

“你自己军中大部分都是活不下去农民，既不会骑马又不会射箭。碰到猝不及防的弱伍，还能一战。碰上精兵强将，必输无疑。这样的军队能灭四百年大汉吗？”

…

黄巢说的都是事实。

今天之前如果有人告诉邓茂，自己一万多人会被三百人击败，他必定嗤之以鼻。

现在，事实如此，他只剩下绝望。

“难道这天下就真的就没有贫苦之人的活路吗？”

“这天子如此昏聩，官吏如此腐败，大族如此作恶，苍天就不管管吗？”

邓茂的情绪崩溃，话语声中伴着悲泣。

黄巢心中也颇为沉重，安慰他道：“邓兄，我从不把你们看作是贼。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之句；万里无闲田，农民犹饿死。这世道如此，是该到了要变的时候。”

邓茂眼睛神色一亮。

“莫非我们还有希望？”

黄巢回道：“太平道没有希望，可这天下还有希望。”

“此言何解？”

“野兽掉入陷阱，会拼命咬任何接近的人，直至彻底无力才会死去。大汉亦是如此。”

“秦末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尽管失败，可暴秦在不久后也走向灭亡。太平道于汉如同陈胜吴广于秦。虽注定失败，但可为后来者开路。”

“我等舍生忘死，却注定是为别人开路。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邓茂悲叹一番，心中不知不觉已然信了一半。

造反不是过家家，刀子打不过，谈何推翻旧朝？

回过神后，邓茂注意到了不对劲，问道：“黄兄在汉做官，与我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做什么？”

终于到了正题，黄巢略微摆正身姿。

“我亦觉得当今天子昏聩，世道腐朽。虽不做陈胜吴广，愿做后来的项羽刘邦！今日邀见，望邓兄能助我一臂之力！”

这是黄巢来到汉末之后第一次直接表明自己要推翻大汉。

对义从他不敢，对现成的反贼就不用那么避讳了。

邓茂心中腹诽，把我的人马打散，再绑到你营里，有这么邀见的吗？

“做项羽刘邦？黄兄倒是好大的志向！”

黄巢回道：“大丈夫本就应当立不世之志，建不世之功。胸中有沟壑，却自甘平庸，与牛马何异？”

邓茂肃然起敬，说道：“论志向才能，我皆远不如黄兄，如今更是成了你的阶下囚，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呢？”

黄巢说道：“我欲放你回去，待...”

“且慢，我邓茂虽是卑贱之人，但也知忠义二字，背叛大贤良师一事，我绝不会做！”

看到邓茂的反应，黄巢笑着说道：“邓兄且听我说完。我放你回去后，你可在营中收拢旧部，待我斩杀程远志后，领残兵速速逃回广阳观望。若是太平道没有如我所说一般节节败退，便继续当你的渠帅。若是如我所言，我自会再派邓仓来与你联络。必不让你做你那反戈之事。”

“黄兄竟然如此笃信自己？”

“若无自信，怎敢言项羽刘邦！”

邓茂起身说道：“好！那我就先谢过黄兄不杀之恩了。回去后，局势若是真如你所言，我邓茂便拜你为主，助你去做那项羽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