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许拎起账簿，捏了捏，摇摇头：“这里只有半本。”

余若鲤念出那句关娘子临死前的歌：“半中岁月成烟，半里乾坤宽展。”

一半在药铺，一半竟在这琵琶里。

想必另外所谓“乾坤宽展”的另外半册，则被关娘子佯装订成了全本，随她拿去了南方，这账该记还是记，她就在赌，赌一个段时间不会有人查前面的账。就算到时候有人起疑心，她也可将藏在琵琶里的上半本当做保全自身的把柄。

那么这乾坤宽展半册，则一直跟着关娘子，藏在不被人发现的地方，直到她死之后，被找出带回到了药铺里，药铺还派了诸多打手，护着这重要的证据。

那吕爷一派，或许向关娘子承诺了让她出去，从她身上哄出了账簿所在，得到账簿后，就设计桃李把关娘子弄死了，不曾想她还留了一手，先前就把账簿拆了半册在这琵琶中。

“她是个聪明人，否则吕爷一派怎会看上她，买了她来做事。”苍许叹道。

余若鲤想，许是关娘子这样在烟花柳巷见惯了薄情之人，并不相信这世间绝对的承诺，不论荣华或是情爱。

余若鲤仍把琵琶放回了原处，卢老太太睁了眼，问：“怎么不把这赃物带走？”

余若鲤道：“赃物已取出，这琵琶于您来说左不过是捆柴火，您看着办吧。”

苍许默契地接上余若鲤刚刚的话：“倒是可以去山野间打只鹤来，配点菇子，拿这琴烧个野味出来。”

余若鲤抿着嘴笑笑。

李如扈已流放，关娘子已死，许多赃款都记了册过了堂，这把琵琶虽然价值不菲，但比起那些，不过只是冰山一角，有了这版本帐薄，这琵琶倒也无大用处了。

卢老太太听到这些话，表情释然，她这下算是完全相信，来的这两人确实不是图名利之人。

苍许向卢老太太行礼：“您这回帮了我们，又讲了这许多，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晚辈去做，晚辈则自当尽力而为。”

“自然有。”卢老太太握着一杯水，久久冒出一句话：“我看得出你们不是寻常人，你二人既要走上这条路，就帮帮我这快死的老太婆，去使上两份力，帮我查查我那畜生儿子，怎么死的，他日我下黄泉也好跟他爹有个说法。”她回头，哑着嗓子说：“说是在堤坝上不小心跌下去了。”

苍许道：“是，讣闻说是意外跌于洪中。”

卢老太太摇摇头：“我是老了，但我并不糊涂。我家原就在巷子河边，我那逆子颇熟水性，且他跌下去那日，没有闹涝灾。”她站起来，行了礼，“我老太婆贫苦一生，却不好那口富贵带脏的，就算到了棺材里闭上眼之前，也只求个万事坦荡…我虽不齿他做官前后的所做作为，却也不愿意他不明不白地就这么死了。”

余若鲤回了礼：“我明白，若是我，也不愿意至亲之人不明不白地死去。”

苍许看着余若鲤，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