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若鲤接过先扑掉了上面的层层灰秽，再拿帕子浸了水，细细擦拭，才看出它原本的模样。

“您是故意的？”苍许看看卢老太太，“这琵琶有布遮着，就算这个地方再脏乱，总也不至于弄成这样。”

卢老太太点点头。

她忽地啐了一口：“那逆子后来成了结党营私之徒，跟他有关的能干净到哪儿去？我老婆子饿死也不吃这口脏饭！”许是情绪太过波动，她又急急咳了几声，余若鲤见证又赶忙递了水碗过去。

卢老太太定了定神，又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一个袋子，包得严实，看样子，她是许久都不曾打开动过里面的东西，卢老太太一层层把布揭开，道：“连这关娘子之前给过的银钱，我也只是面上收了，但从来也不曾动过，你们都拿去吧，若是见着她，替我都还回去，她的好意我心领了，这琵琶我怕贼人发现，就故意弄脏了些，如果还能用就最好，用不了了的话，就只有一句对不住了，要赔我也赔不起！”

余若鲤想，卢老太太既执拗了些，却实实在在也是个性情中人。

余若鲤起身行礼：“老太太，您是正直清白之人，小女只有敬佩的。”

许是卢老太太在这里揣着秘密等了许久，终于等到来取琵琶的人，又许是从未有人对卢老太太有过这样的称赞，她浑浊苍老的眼睛似有泪光泛了泛，对着余若鲤的语气也有些缓了下来，“你也不必来这套，我自己心里清楚，我和我那早死的一生过得辛苦，却没有起过一丝歹念，但到头来却养了个逆子，混入了那吃民脂民膏的米虫之中，说起来，该我受罚才是。”

余若鲤叹了口气，天下母亲大抵如此，即便是孩子犯下逆天之大罪，做母亲的，总会将这罪分摊到自己头上。

苍许沉默了一会，还是恳然道：“卢老太太，关娘子上月被关进了王城牢中，涉收受贿银及销赃之罪，后被同伙设计残害死在了牢中。”

卢老太太似是震惊，又觉得在理，她早就晓得这关娘子怕不是个普通青楼女子，卷进这档子事儿里，哪会有什么好下场。

卢老太太长长地叹口气：“罢了罢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复又惨然地笑了，“这句话，还是我那读书的逆子教我的。”

苍许继续把正事交代清楚，“涝灾事大，浑水养出污糟，卢桓和关娘子均牵涉其中，卢老太太，您是聪明人，自然能猜到，他们的后面，必有更多人在暗处。”

余若鲤正然道：“卢老太太，我们今日上门，只为向您讨琵琶一用，是为找出关娘子留下的证据，抓这贪米的虫。”

卢老太太看着眼前的二人，想着她和老卢辛苦了一辈子，得到的却是逆子早死，本以为天不遂人，但总算在要紧关头等到了重要的人，这辈子也算有个好报。

她闭上眼，让余若鲤拿走琵琶：“量它有多金贵，我都就当它是捆柴火，你拿走就拿走罢。”

余若鲤站起身行了礼道：“器物名贵与否，皆看用的人用在何处，既然卢老太太清廉之人，只当它是柴火，那便别笑我焚琴煮鹤才是，我不客气了。”

卢老太太眯着眼摆摆手。

余若鲤摇了摇琵琶，然后用手叩了叩琵琶肚身，看向苍许，苍许点点头，俯下身去，用耳贴着肚身，再叩了叩，道，“听这声音，这琵琶内有东西”

他在案上找了把撬刀，把琴面掀了。露出琵琶的肚身，

那弯成一卷缩在里面的，便是账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