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年必有妖魔,最狠莫过人心。
我抬头望向屋外。
缺月高悬。
连天上的月宫也知道今日的贺府注定无法团圆了么?
我又看了看自己。
小手小脚。
七八岁的身体连杀个鸡都费劲。
那杀人呢?
我摇了摇头,握紧了手中利斧,悄声出门。
没入夜色。
下一刻,月落日升。
太阳再一次攀上云霄,释放威能,彰显着它对此处无与伦比的统治力。
田地里,土埂上。
我躺在此处,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像条快要渴死的鱼。
眼窝深陷,瘦骨嶙峋,偏偏右手紧紧握着一把尖斧。
衣服上满是血迹。
我没去管。反正不是我的。
听到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唢呐声,我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
所以似笑非笑,欲哭无泪。
一个灰衣大头的沙弥坐在我身旁,目光远眺,声音幽幽: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没看到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细细想来,或许圆头一直都在。
躺椅旁,他仰躺在老树枝干上。
田野里,他拔出一根枯死的幼苗,放在嘴里慢慢咀嚼。
灵堂中,他站在门旁,与我一同望向缺月。
可在,又如何呢?
我不还是破局了么?
我懒得动弹,也没有力气翻身,就这么躺着回道:
“知道什么?”
“知道这是梦么?”
圆头看向我,点了点头,说道:
“此处是你的梦境,但应该受我驱使才对。”
“但是现在梦境正在脱离我的掌控。”
“只有你意识到这是个梦时,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所以,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用利斧撑地,勉强坐起,紧紧的盯住对方的眼睛,答道: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从目睹大哥的死亡,我就已经察觉出不对;待到我手握尖斧时,方才完全醒悟。”
圆头看着血迹斑驳的斧身,眼神复杂,再次说道:
“所以,只是你干扰梦境得来的结果。”
“并非你真正的记忆,对么?”
我不置可否。
圆头目光炯炯,继续逼问:
“你既然已知是梦,却为何还是杀了那两人?”
我摇了摇头,叹道:
“大师着相了。”
“我杀的,明明是两个想要吃人的畜生。”
“哪里是人?”
圆头不去与我争辩,站起身来,单手朝天,伸手虚招。
天上烈阳猛然放大,竟似被圆头凭空拉近一般。
土地裂缝变大,似乎要整个裂开。
我被高温灼的难捱,衣服干焦焦的,仿佛随时能着起火来。
圆头转身,低头看我,说道:
“纵然施主解了自我的束缚,但却没有办法解决此处天地的束缚。”
“此处虽是梦境,可若死在此处,肉身也会一同死去,再也无法醒来。”
“烈日仍在,云雨不见。”
“终究会是你死。”
“终究还是我胜。”
我坐在地上,看向圆头。
烈日在他身后,宛如佛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