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劳烦高公公转告陛下,长乐明日会同宁国公父女一同进宫的,还请舅舅届时别再把我关在外头才好!”
长公主无奈地瞥了她一眼,陈清晓却无畏无惧,看着高公公掏出帕子擦着额头上的汗,心情颇好。
“这,这,奴才一定给您把话带到了。”
客气送走了高公公,陈清晓也随着长公主辞别了皇后,朱红色的宫墙上头覆着琉璃瓦片,晃的人眼花缭乱,也心烦意乱。
“你就知道气你舅舅。”
陈清晓插着腰,还理直气壮,“谁叫他躲着我的,愿赌服输的事,早晚都要面对的!躲的了今天也躲不了明天不是?”
“油嘴滑舌,明日进宫少说话,要乖一点,知道吗?”
陈清晓吐了吐舌头,“我几时不乖了,我最乖了!”
倒是两位公主有些好奇,“明日凝妹妹也来,明日不是她生辰吗?她来宫里干什么?”
江凝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因此即使有旨意召令特许江凝明日随父上朝,外头人也只当宁国公此此所行之事得了圣心,陛下龙颜大悦,方才荫蔽其女。
就连周鹤宜在御书房外跪的那三个时辰,也鲜少有人知道其中缘由,知道的也都对其讳莫如深,不敢多言。
因而无人想过,余州事件最大的功臣是个女孩。
届时上朝,也不知是怎样的风浪。
“等明日你们就知道了。”
“好啊你,也学会卖关子了,早一天晚一天的,有什么要紧,你就告诉我们嘛!”
“不行,要留点悬念,你们明日可以自己看。”
玉芊和悦容姐妹尽管再好奇,但也心知再从这丫头嘴里套不出多余的话来,便只能期待着明日快些来了。
陈清晓并不真的关心明日如何,即使过程会有曲折,作为天命所归的女主,江凝总会得偿所愿,她也总是能如愿的。
忽的瞥见有三三两两的飞鸟落在檐上,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人间最富贵之地,瞧着宫人来往,无一处不是光鲜亮丽。
它们却不为所动,叽叽喳喳了一会儿,见寻不到谷粒饱腹,脚下的瓦片被炙烤的发烫,实在不是个歇脚的好去处,便又扇动灰扑扑的羽翼,毫不留恋地飞走了。
......
“那丫头真这么说?”
高公公低着头,额前的汗都快汇成小溪了。
“郡主原话便是如此,小人保管说的一字不差。”
大殿内越发安静了起来,人人屏气凝神,只觉着心都跳到嗓子眼里了,慌的厉害。
高公公一动不敢动,上头那位也不知是喜是怒,好半天不曾出声。他拿起一本奏折翻阅完毕,提着笔蘸了朱砂在后头写下批示。
“写的什么东西!”
高公公浑身一颤。
“朝廷每月给他们发放俸禄,可不是为了看这些华而不实的敷衍文章!一个个欺上瞒下,尺位素餐,上不能匡主,下无以益民,朕要之有何用处!”
高公公两股战战,汗流如瀑。
过了一会儿,许是瞧见了尚且不错的奏折,高公公只觉得身上一轻,偷偷瞥了一眼,果然见圣上颜色稍霁,这才松了口气。
“宋将军倒是生了两个好儿子。”
“却是有几分才气在身上,难怪大的那个看不上朕的小郡主!”
高公公脸上堆着笑,两边的汗流得更厉害了。
“也好,长乐娇气,不是个受得了气的,与其往后后悔,倒不如早早断了这心思。”
皇帝的脸色总算转阴为晴,带了点笑意了。
“陛下说的是。”
“是什么是,难不成你也觉得长乐丫头被朕宠的太过娇气了?”
高公公哪敢应,心里叫苦不迭。
“哪里的话,郡主娘娘金枝玉叶,就是再金贵些都是使得的,哪里就娇气了。”
皇帝似笑非笑,批改奏折的动作不停。
“金贵不得了,现在只是气我也就罢了,要是再金贵点,我怕宫里的砖瓦都要给她掀了去。”
高公公在一旁陪着笑,皇帝叹了口气,“到底是我的亲外甥女,旁人比不得的。”
出了御书房,高公公出了一身冷汗,他如今是越发弄不明白那位的心思了,只大概知晓,陛下对于长乐郡主仍是纵容喜爱居多。
如此就足够了。
......
因着要一同进宫的缘故,陈清晓直接宿在了宁国公府上,同江凝睡在同一个屋子里。
江凝这段时间连轴转,早早就睡着了,陈清晓躺在里头,侧着身子凝视着她的睡颜,浓密的睫羽遮去眼底的清冷,在暗色的映衬下显出几分温柔。
【您不睡吗】
陈清晓动了动手指,“我在思考。”
【什么】
她抬起手,轻轻放在江凝的脖颈处,指腹温热,指尖冰凉。
“没什么,不是什么重要事。”
陈清晓若无其事地将手移开,心脏传来一阵细细密密的痛感,好像有谁在上头扎了无数根针。
她的脸色兀地白了一阵,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不动声色地躺下拉上被子,蒙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头。
【您要睡了吗】
“嗯。”
【晚安】
“晚安。”
眼帘轻阖,一室静谧。
再醒来时是被一双手给晃醒的,陈清晓撅着嘴,拉着被子往脑袋上一蒙,翻了个身背对着那双捣乱的手,上下眼皮子跟被人缝上了似的,愣是沉甸甸的,怎么也睁不开。
也全然不愿睁开眼。
“鹤宜,起床啦,你说了要陪我进宫的,可不许食言。”
陈清晓睡得迷迷糊糊,哪管什么食不食言进不进宫的,耍赖似地捂上耳朵,便当听不见了。
江凝叹了口气,废了老大劲才把人从被子里挖了出来,瞧着那张睡红了的脸蛋,没忍住伸手戳了戳,指尖触碰的地方温温热热的,一碰便是一个软和的小窝,竟似比刚和好的面团还软上两分。
半强硬着把人拉了起来,陈清晓揉了揉眼睛,总算是睁开了一条缝,一个接一个的打着哈欠。
“早啊。”
“早,先换衣服,咱们要出门了。”
出门时天光不显,头顶上的天穹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春晖明媚,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只那么一小束,在她们出门时恰好落在身上。
是个好兆头。
门口停了两辆马车,宁国公在前头,两个姑娘手拉着手坐在后头的马车里,周鹤宜仍旧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江凝却是十分精神,还有闲暇捧着书卷,手边摆着温热的茶水。
虽说是一道进宫,但陈清晓并未受召,只能在殿外等候,江凝跟在父亲身边,左右皆是手捧笏板赶着上朝的官员,满朝文武皆须眉,独独来了这么一个裙钗。
江凝提着裙摆,一步一步迈上汉白玉长阶,不见丝毫惧意,她抬头望着前头金碧辉煌的殿堂,脚下的步子稍稍停顿,很快又跟上了父亲的脚步。
陈清晓在下头看着她走进去,唇边的笑意温和,一双乌黑的眸子在阳光下如同一对晶莹的琥珀,始终澄澈如初,却锁不住半寸春光。
“郡主,陛下吩咐,让奴才先带您去椒房殿坐坐,陪皇后娘娘说说话,免得您在外头等的久了,累着了。”
陈清晓看着面前的金銮殿,金色的瓦被晒得晃眼。
“那就有劳高公公带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