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字上为‘癶’,形似两脚分开,意在‘足踏’。‘癶’表双足迈步,呼应‘踏’之意象;‘豆’的下半部‘口’形似山峦轮廓,对应‘青山’;上半部‘一’与‘丷’组合,可联想为云层阶梯,呼应‘云为阶’。
李漟听他说完,点头颔首,轻笑道:“贺新怀,为何别人叫你贺新郎?可否说来听听?”
贺新怀闻声一愣,随即明白长公主这是给自己机会扬名,当下他一步上前,朗声吟唱一首《贺新郎》:“
柴院秋风瑟。倚颓墙、半瓯薄酒,一襟残日。闻说邻家笙歌沸,鸾镜新妆初饰。笑山盟、薄如蝉翼。廿载寒门空守诺,算深情输与黄金尺。匣中字,早无色。
忽传绣阁心倾仄。慕潘郎、琴台弄玉,画堂春溢。抛却前尘焚婚契,莫误倾城标格。叩朱户、躬身长揖:愿祝良缘天地久,更瑶池早种连枝碧。浮云散,江海白。”
此一首《贺新郎》言辞清丽,言说其未婚妻嫌贫爱富,早将芳心许人。他亲焚婚契,登门相贺,浮云依旧,江海仍白,尽显旷达。
众举子听闻此词,皆是对贺新怀佩服万分,且不说这急智和文采,就这份放妻的豁达,试问在场诸人又有几人可有。
一时间,众人对他“贺新郎”的外号更是感慨万千,这哪是什么丑事,今日一过,这段佳话怕不是要传遍天下了。
李漟暗自点头,贺新怀心思敏捷,文采飞扬,更难得的是那份自傲和豁达,稍加雕琢,必然是良相备选。
念及此,李漟轻笑着摆手,玩笑道:“阿四,还不给我们这位傧相送上贺礼?”
“哈哈哈!”李漟这一玩笑,让场中举子哄堂大笑却又满是羡慕。
称呼贺新怀傧相,一是调侃他放妻登门祝贺,助新郎成就良缘,二却是暗示他未来做大华的傧相,这可是入主中枢的承诺呀。
贺新怀对李漟的调侃亦是开怀,看着眼前送来的百两纹银,一甩手,豪迈道:“
富贵浮云过眼频,且沽新酒醉芳辰。同君贺尽三春色,笑掷前尘入酒樽。
诸位!上元共饮!”
“共饮!”众举子见贺新怀将刚到手的百两尽皆换酒,无不为其洒脱所感染,当即纷纷举杯共贺。
一时间,众举子推杯换盏,共庆佳节,热闹非凡。
三楼的杨鲖见此场景,扯了扯一旁闭目养神的郑秋,担忧道:“石师兄让咱们帮他留意些精明干练,性格坚毅的举子。你那灯谜怎么还没人来猜呀,不会是太难了吧!”
郑秋缓缓睁开眼眸,淡淡道:“这还难?这都猜不出来,那也别去师兄手下做事了。师兄们正在全力推行新政,阻力本来就已经非常大,若是再送去个钻营之人,那必然会借新政揽权,若送去个洒脱不羁之人,又怎会按照师兄的意思办事?
所以这胡澹和贺新怀皆不适合。
况且我这灯谜说得很清楚,若想入得我相府门下,必须有深埋地下,为民做种的公心,没有这颗心,送给石师兄也是添乱。”
“话虽这么说!可我怎么看着他们好像都不愿意答你的灯谜呢?”杨鲖目光扫视场中几人,显然他们已经猜出了谜底,可那扭捏纠结之色,显然是没想好是否要出来作答。
郑秋冷笑一声,随即道:“能来到这的举子,没有一个是蠢人,他们岂会不知道新政是得罪人的事,若是答了这谜题,那便会受到相府的照顾,便是相府的学生。
咱们那些师兄,哪个不是在地方上摸爬滚打十几年才入得中枢,他们等不起,既想攀附又不想得罪人,首鼠两端呗。”
杨鲖点点头,提议道:“要不你去加一把火?”
郑秋沉思半晌,觉得杨鲖说得在理,当即款步来到正中,朗声吟道:“
火树银衢一夜倾,天街星雨堕无声。
东风暗换鱼龙影,明月空随罗绮行。
墨海应藏春蛰响,笔锋敢掣夜潮生。
朱门莫问登科事,且看寒窗烛照城。”
此诗一出,学子尽皆脸红,默默无言。
自读书那日起,他们哪个不是怀揣着为民请命之心,哪个不想做百姓称颂的好官,可读得书越多,见到的人越杂,他们那份赤子之心也随之慢慢消磨。
他们深切明白,能入得官场保住官位已是不易,想为民请命更是万难,若入相府自然可保前程无忧,可他们也得有命活到那个时候。
举子并非不通政事,听说了石介石大人在江南推新政,将富商豪绅得罪了个遍,石介的风评也随之在慢慢改变,他们能预见,用不了多久,朝中便会有人出来向石介发难。
就连石大人这种能臣都陷入了如此境地,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名不显达的举子。
一时间众人纷纷低头,不敢直视郑秋那凛冽的眼神。
此时的张肃看着非要将百两纹银送给自己的胡澹,再次推开他的手后,郑重出言:“胡兄不必如此,你我相知一场,钱财于我而言并不重要。我只求邦衡在今后为官时,多存些百姓在心便可。”
言罢,不去看胡澹那羞赫的面色,一步踏前,朗声道:“山阴张肃,张伯泰,见过公主殿下!郑夫子有礼!”
郑秋点头致意,轻声道:“可是朱门?”
“不是,家父一介商贾,我是家中第一个举子!”张肃如实回应。
“可知种破泥土之艰?”郑秋目光炯炯,继续追问。
张肃点头,大声回应:“下躲阴虫,上争春雨,根劳于地,叶冲于天!”
“好!作答吧!”郑秋深深看了他一眼,站在一旁,示意他说出答案。
张肃站在原地,身子挺得笔直,语气无比坚定道:“秋收万子入斗量,谜底乃是一‘科’字!‘禾’乃秋收之景,‘斗’既是量器之首,科举取士,万子入斗,化一春禾,以养万民!”
此言一出,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并未有之前那般热烈。
在众人看来,若大家都不作答,那也无所对比,可张肃的出现却让他们更感羞愧,一时间情绪复杂,不知所言。
郑秋见此,面带微笑重入场中,直接道:“不错!最近可有事忙?”
“除了读书,别无劳神!”张肃拱手回应。
“吏部缺个文书吏,没有俸禄,没有官品,可愿前去?”郑秋微笑相询。
“学生愿往!”张肃拱手,大声回应。
郑秋点头,摆手示意阿四将纹银送上,随即大声道:“冰雪城上元灯会,三题已过,诸位……”
“登科!”众学子齐声呐喊接语,文气冲天。
随即阿四走到场中,大声宣布:“上元相聚,冰雪城夜不闭户,通宵达旦,诸君尽欢!”
此言一出,气氛瞬间达到了顶点,喧闹声骤起,学子三三两两相聚一处,诗词歌赋,朝野趣闻,都做谈资,好不热闹。
恰在此时,二楼廊道一学子声若洪钟,语气中满是讥讽,吟唱道:“
上元灯耀宴歌悠,将掠民脂血泪流。
朱户沉醉不知险,繁华影里覆国忧。”
此诗一出,乱声骤止,满座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