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那样的日子真是舍不得啊!晃眼,你都这么大了!她也已经去了十二年了!”
谢灸烛现下并无心与她共忆往事,只掉转话题说道:
“您此番回来,便不回黔山了吧!今日见您如此残颜消瘦,岂有半分当年风韵?”
“残颜消瘦?方才入城时碰见了张玉家的媳妇儿,还夸我容光不减当年呢!我该信你们谁的啊?”
“郑氏在沁阳的地位,哪里听不见悦颜谗语?”
“是啊!”
就在郑茵言语惆怅,灸烛以为就快要松口回家时,郑茵却趁灸烛不注意,拔下头上的木簪便往脖颈刺去,毫不犹豫,心之必死。
幸而灸烛反应迅速,早已察觉她神情异样,伸手抓住了郑茵的手腕,立刻夺下郑茵手中的木簪,奋力往地上一扔。
“您是嫌这祠堂中的灵牌还不够多吗?百里奔波就为了回来落叶归根?大小姐!您也太自私了吧!”
“我自私?谢灸烛!我在我最好的年华里失去了我最好的朋友!
失去了我决意伴随一生的热爱!甚至还失去了一个孩子!
如今,连我一直埋怨的父亲也没了,我连为了反抗而活下去的理由都没了!”
“活下去的理由?大小姐,活下去需要什么理由呢?
落霞孤鹜、山间奇松、蝉啼一夏,哪个不是生之幸幸?”
见郑茵沉默,灸烛趁热打铁继续道:
“您失意出走黔山,弹指十年!大姑爷如今甚至连一个外室都不曾有过,即便是装模作样给外人道,那这十年也惯之为实了吧!
您又可曾想过他?当年失掉的孩子,难道不也是他的血脉吗?”
“够了!”
“够什么?大小姐,您该回家了!”
郑茵不听,转身便要走,灸烛绕到她身前,提裙一跪:
“大小姐!换做是别人,灸烛有万千手段让其顺我意!可您,我只能长跪不起,赌您心软了!”
“起来!”
“如今郑氏存亡之秋,您是郑家大小姐,该回来坐镇后方了!”
“存亡之秋?谢灸烛,外面郑氏子孙正在乖乖听你的话,徒手刨树呢!何须我坐镇?谁敢忤逆你?”
“大小姐,荣损共进!若树之将倾,岂有人能善终?
他们不敢忤逆的不是我,是弩手待发之箭!您可是郑氏长女!合该清楚,如今局势已变,新皇新政,郑氏手里握着的东西多少人盯着?若是如今内里血脉再心之不齐!大族,心之各向,必衰啊!”
郑茵被眼前这孩子的话震惊:
“你当真只是母亲拾回来的小姑娘吗?”
“承蒙老太君偏爱,将我从破庙带进这钟鸣鼎食之处,许我温饱、顾我前途,一生不敢忘却!”
“刚带你回来那阵,母亲便说你非凡人,是神灵转世,特此来护佑我们一家的,疼你甚至超过了她的嫡孙曳儿,如今看来,你当真是大才,父亲母亲的偏爱果然不错!”
“我岂担得起这大才之称?大小姐,不过只是我为女儿身,根本无人觉得我会是威胁,连亲眼见我羽翼逐渐丰满,他们也并不以为惧!”
此话更是给了郑茵当头一棒,自己的格局竟还比不上一个孩子,自己还空看着无法释怀的前事,这个小姑娘已经担起了整个郑氏,跟她所面对的相比,自己还真当不起她这一声姑姑!
郑曳稍是她亲弟弟和她最好朋友的独子,如今挡在他前面的竟是另一个孩子,恐怕,连郑曳稍这声姑姑自己也要担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