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怎样,谢谢……你救了我……”
我几乎无法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仿佛一旦离开,便会重新跌入黑暗之中……可在遇到他之前,我从未察觉这个世界能够变得更好……
“帝国军人?”
“刚刚解除军籍。”
“正确的决定。”
出奇的,我没有对他隐瞒什么,因为当我想要编造合理的、能够保护自己真实身份的借口时,那些谎言就如同撞上了一面由纯粹的、由燿目光泽铸造的墙体一般,它们被阻拦、驱离,从原来的道路返回到无人问津的黑暗角落……我好奇这样一种结果,犹如之前描述的那样,所有败坏的道德都在他的面前烟消云散……欺瞒、漠视、暴虐、诡计……像是一道光,从我的双眼照射进内心的最深处,一切可见、不可见的灰尘慌不择路的逃窜,或是避开进入内心更深、更晦暗的地方,甚至由此消亡……我不想对我自己进行这样的自我暗示:他是一位活着圣人……驱散人性中的不洁……
可是同时,我也渐渐开始担忧这样一件事,我会不会将关乎我的所有真相告诉他……好在,男人并没有想对我誓死保守的秘密刨根问底,他淡漠的、似乎对我的个人问题毫无兴趣,或者说……早已见惯了我这样的、于内心中藏污纳垢的人。在听到他的问题后,出于本能,而非意识的加工与再加工,我做以上述的回答。
“这里,不是活人之地。”
“我急需赶到伯鸦市的火车站,但长途汽车抛锚了,我想步行前往新煤市,可……”
这时,我才注意到不远的路边停放着一辆“领跑者”牌的轿车,它的不俗身价告诉我其主人绝非等闲之辈,我没能刻意地使用“老人”或“老者”来形容他,从其自述的工作情况,我推测他的年龄可能超过七十岁……但除了一些白发与面部的皱纹外,没有在他的身上发现任何能够与衰老或老迈相关的特性……
“我会去那送别一位朋友。他应邀去北境港出差,也许再也不会回来。”
他说。话至末尾,略显沮丧,但很快,这种情绪便被一带而过。如果不是心思敏感与乖觉之人,我想根本察觉不到这些短暂且确实存在的变化。
“要搭车吗?”
“新纳入帝国版图的港口城市。”
他没有搭话,径直走向那台“领跑者”,我自然知趣,男人可能并不乐见战争,然而每一座新纳入帝国版图的城市,都修建于被炮火摧毁的废墟与瓦砾、骸骨与血肉之上。男人的缄默让我准备好的下一个问题“为什么再也不回来”变得无从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