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因为塔娜的灵魂一直没有走,才压制了白云本身的灵魂。”嬅姬不紧不慢,语出惊人:“她附在这孩子的身上,正对着我们微笑呢。塔娜,你呀,舍不得孩子,反倒把孩子变成个弱智。瞧瞧你干的好事,现在只能受着啦。”
宁涅里愕然瞪大双眼,差点没抱住白云。他一时陷入无措,烫手似地不知该把白云放到哪。因失敬而产生的惭愧令他眼前发黑,可听到老师灵魂仍在身边的喜讯,他又高兴得说不出话。
在双重截然不同的激动下,他傻愣在原地,哗啦啦地流眼泪。怀里的宝宝一边咯咯笑,一边抬起小手在他的脸上乱抹,似乎想帮他擦眼泪。最终他对着嬅姬的头颅深深鞠躬,跪下叩首,起身再鞠躬,再跪下叩首,如此无言地反复拜了三次。
“宁涅里,昔日受过的苦难,一定会在将来得到回报。你需要放下恐惧和仇恨。”嬅姬安抚道。
宁涅里泪流满面:“天女,我什么都不想要,只要老师的女儿能好好的。但您说她是个无法改变的弱智,我已经没有任何希望可言了。”
“弱智怎么了?”
“弱智是残缺的,什么事都做不好,注定比别人低一等。如果我活着,当然能护她周全,可我一定会比她先走一步。到那时候,又有谁能管她?”
“残缺未必低人一等。”
“我懂了,这其实是报应。当年您被鹰青王斩首的时候,我不敢站出来阻拦,反而阻拦了想要救您的鸦弥王。所以我遭到报应,牵连整个西佛多霍。我的老师死了,我的岳父被打断双腿,我视如己出的女儿有智力缺陷。但是啊,天女,他们都是善良的好人,为什么不能把报应只落到我一个人身上呢?”
“与报应无关。我说过,是塔娜舍不得女儿,才导致这样的结果。如果你执意钻牛角尖,连塔娜也会自责的。”嬅姬叹息:“而且,你们为什么认为多龙做错了呢?多龙和你们都不一样,她才是将我看得最透彻的人。她对我有信心,知道我无处不在,不死不灭,所以当机立断砍下我的头,避免了更大的灾祸。而你们执着于我的相,以为我会随着肉体的死亡一同消散。如果有一天我站在多龙面前,她一定不会感到惊讶,因为她早已预见到我的重现。”
“天女,我愚钝。但我相信您,您说什么我都照做。所以请您给我指一条明路吧,我对黑暗的未来感到绝望。”
“不需要我指,你的前路自然明了,只要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就可以。就像你刚刚不计得失,遵从本心,在锦国卫兵面前救下了辛盛和她的孩子。”
辛盛。宁涅里感到这个人名很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便用迷茫的目光望向嬅姬,等待下文。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原来辛盛已经醒了半天,四处不见人,听到有说话声,就扶着墙找了过来。她闯进西屋,一眼看到嬅姬,当即大声叫唤起来:“谁他妈的在我肚子上剌了道口子?疼死我了!”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丝毫没有产妇应有的虚弱,把宁涅里吓了一跳。
“蝴蝶,真没礼貌。如果不是医生给你伪造剖腹产的伤口,你的女儿刚刚就被锦国卫兵杀死了。”
辛盛眨巴两下眼睛,迅速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了。她转而看向宁涅里,感激地冲人乐了两声,就伸手去接对方怀里的宝宝:“谢谢啊,但是我的女儿怎么长得这么大?”
宁涅里下意识将白云抱得更紧了几分,对辛盛礼貌地点点头:“这是我的女儿。”
“噢,噢。”辛盛尴尬地缩回手。
“你说话有鹰青的口音,难道是锦国人吗?”
“我从行代津来。说来话长,总之多龙是我干妈,咱也算半个鹰青公主吧?哎呀,虽然我是黑眼儿,但我不歧视黄眼儿,你们可别讨厌我。”
宁涅里猛然回想起来:“你是鹰青王在前线捡的孩子?”
“是啊,是啊,你咋知道!”
“你在雪地里换了一层皮。我母亲是行代津人,所以我听说过这种奇病,对你的印象很深刻。”
“有这事儿。你不会就是当时给我治病的大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