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十四)铁坠子[下](1 / 2)轨上雪解首页

渐渐冷却了。她重新将半成品埋入滚烫的炭火中。

待到它重新红热时,顺捞它出来,夹着去地牢探望宁涅里。宁涅里看起来狼狈不堪,望向顺的目光中充满惊恐。顺只看他一眼,便命士兵将他按在墙面上,将长长的铁夹探向宁涅里下体,用红铁去烙。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顺不闻不问,更发狠地用劲儿摁进去,缓缓转着拧了一圈。耳边的哀鸣逐渐熄了,铁质半成品仍精神奕奕地烧着,顺心动不已,迫不及待继续打造下去。她无暇理会昏死过去的爱人,只嘱咐一句:“没用了,给他割掉吧。”便踏着急促的步伐,匆匆赶回属于自己的领地,继续锻造要送给宁涅里的珍宝。

飘飘乎如梦中,她感到自己的锻打之术已登峰造极。一切杂念皆已摒弃。

可等那沉重的铁坠子淬火完成,顺忽然又陷回到无尽的寂寞与空虚之中,似乎毕生之精力都被这枚杰作榨干了。

她疲惫地耷拉着眼睛,连嫉妒与愤恨的力气都泄去了。体验过至高无上的快乐以后,人间一切都如此无趣,她看不见意义。

这一次,顺没有去找宁涅里,而是命他整理好衣冠,来见自己最后一面。她决定要放他走了。宁涅里被人带来,恭顺地跪伏在她脚下,额头始终抵着冰凉的地面,不敢抬头。顺看见他微微地发抖。顺说:“你把头抬起来,让我看你最后一眼。”

宁涅里不动。

顺说:“我送你一条亲手打的项链,我们和好吧。”

宁涅里依然低着头,颤颤巍巍道:“顺郡主,我什么也不要,求您放我走吧。”

顺说:“你不愿意原谅我吗?”

宁涅里说:“我从来没有记恨顺郡主。”

顺说:“你不肯收,就是不原谅我。”

宁涅里微微起身,抬臂将双手举过头顶,呈受接状,头仍低垂着。顺望着他脖颈弯下的弧度,觉得很好看,若配上项链便更好看了。尽管已过了少女的年龄,她心中仍泛滥起少女时期的悸动。

顺说:“抬头,让我看看你。”

顺再三要求,宁涅里怕她发怒,只好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

顺第一次细细盯宁涅里的眼睛。那双眼白掺着血丝和杂质,瞳孔色泽被冲得极淡,或许源于他行代津血统的黑眼儿母亲。顺想从中寻找一丝恨意,以告慰不平之心,可那双眼中只有无尽的恐惧,竟不见半点仇恨。

兴许宁涅里受尽折磨,精神崩溃涣散,已没有仇恨的自主意识;又没准儿他心里早就恨毒了,可又怕得很,不敢泄露出仇恨的目光;莫非他生性平和,不懂仇恨?抛弃首领的位置,去做救死扶伤的医生,足见其没有好战的血性。

倘若如此,自己又在报复什么呢?

顺感到痛苦袭来。原来她做了这么多,留下残缺与悲伤,却如同什么也没做。

她曾剁杀一条七彩鳞片的美丽大鱼,满心欢喜地炖了锅汤,食用时却觉苦涩作呕。早知如此,便不杀了。那源于童年记忆的味道,远远地向此刻赶来,她再度感到口腔里充满苦涩,胃中翻腾起来。

一声长叹,她取过托盘中的项链。铁坠子虽不够精美,却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其中蕴含着粗犷而猛烈的力量,宛如封印了一团滚烫的火焰。顺为它配了一条闪烁着黯沉光辉的链条,虽纤细,足以承铁坠之重。

宁涅里要接时,顺忽然改变了主意。她起身,要如妻子服侍丈夫一般亲手为他佩戴。宁涅里有些难堪地缩回手,却在抬头看见铁坠时,如见了鬼似地惊叫着跌坐在地,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抖痉挛。他当然认得它,哆嗦着嘴唇拒绝:“顺郡主,我不想要……”

顺难过极了。她伤心地问:“你不肯原谅我吗?”

宁涅里已经被那块铁坠吓得哭出声来。他拼命往后缩着身子,苦苦哀求道:“我不敢记恨您。我真的不想要。”

顺不由分说,亲自动手,强迫他戴上。这份沉重几乎压断宁涅里的脖子。宁涅里整个人失了魂儿一般,连谢恩的礼数也不记得了。顺见他如此惧怕自己,心里很不舒服,垂下眼眸抱怨道:“反正,你一离开虎利,就会把它丢弃吧。”

宁涅里拼命摇头:“不会,不会。”

顺说:“你要好好地戴着它,一辈子也不许摘。摘了,就说明你心底并不原谅我,只是装腔作势而已。”

宁涅里再次叩拜哭泣:“顺郡主的恩赐,我绝不敢摘。”

顺命人护送宁涅里回归鹿觉部,并装了几车金银珠宝随行,声称是孝敬鹿觉王的。送走宁涅里后,她终于想起被遗忘的貂未王和毕牙公主,便唤人问道:“貂未那父女哪去了?”

下属回道:“有一个年轻姑娘,自称是鹰青王的干女儿,花钱把他们赎走了。”

顺说:“没听说过,算了。他们下落如何?”

下属说:“毕牙把貂未王背到虎利的医者家里,给貂未王截肢了。”

顺问:“腿呢?”

下属一愣,没明白顺想表达什么意思。

顺说:“把貂未王的腿捡回来给我。”

下属面露难色:“顺郡主,腿都烂了,脏得很呢。”

顺说:“那就把肉剔掉,骨头给我。我要做一条项链,送给毕牙赔礼道歉。毕牙公主如夜空皎月,清澈动人,与铁质项链不搭。骨质项链更适合她。”

很快,顺如愿得到貂未王的骨头,开始了打磨与雕刻的工序。宁涅里已是废人,想必貂未不会要这种女婿。既然如此,她不再有嫉妒毕牙的理由。毕牙惊为天人的美丽,对她而言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