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威尔逊回头看了看阿格莱亚,发现对方的表情同自己一般错愕。
房间里寂静无声,连带着两个人都还处在震惊之中,没有回过神来。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客厅,还能看到因为冲突而被撞倒的沙发与屏风,以及被打开了一条缝的门。但所有的敌人蓦然一下消失不见了。
只留下阿格莱亚与威尔逊两个人,站在房间的中央。
“老师?还是我应该称您为女神?”
威尔逊再次开口了,他并不是想要唐突地打破沉默,只是现在这个场地的氛围,留下了许多令人感到不安的余绪。
首当其冲的就是自己的这位老师。
“老,老师?”威尔逊压低声音又喊了声自己的老师。
“威尔逊,还是和过去一样,叫我卡门吧,”阿格莱亚的声音响起,这一次语气之中多出了许多疲惫,“我有点累了。”
“老师,您是在担心自己的妹妹们么?”威尔逊思忖了一下,然后才问出这句话。
“嗯……”阿格莱亚,不,卡门的声音变得年轻了不少,但语气和语调却还是熟悉的样儿。
她显然不太想同威尔逊讨论自己担心的内容,毕竟两个妹妹的情况,从刚刚眼前的男人抛出的几句话来看,绝不会很好。说不担心,一定是自己骗自己。
但她显然有不能现在回去的理由。
“刚刚那个,东西,您认识对吧?”
“威尔逊,很难一两句话就解释清楚,它像是一直以来就存在着的古老规矩,我看不见他,我的姐妹也看不见他,按道理来说,没有什么能逃过时序三姐妹和命运三姐妹的眼睛。但我的六个姐姐从来就没有捕捉到他本人的踪迹。诸神之中没有它的位置和名号,无论是天穹,还是冥府,抑或我们所熟悉的迈锡尼或喜克索斯人,都没有听过他的名号。我们已经习惯一个玩世不恭的神了,毕竟上哪儿都有捣蛋鬼、恶作剧和生活不检点的神。因为一个世界会因为罪恶变得鲜活,而不是死板。人类是不完美的,他们讨厌说教。
但这个家伙,我们之中的谁没有接触过。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底西福涅三姐妹在神庙外与一个陌生的黑皮肤男人交谈,我才发现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从来没有男人敢往她们的神庙去过!”
卡门的身体在随着声音而颤抖。
“后来雅典就陷落了吗?”
“那是噩梦的开始,希腊崩溃了,许多城邦变得暴虐,直到某天,一群来自罗马的土人进入了巴特农,她们没有摧毁我们,只是给我们起了一个罗马名字,照样还是供奉着我们。但我知道,这与他有关。”
“您去过迈锡尼么?”威尔逊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我么?我没有,特洛伊人在那儿留下了一些诅咒,我没有应付那些玩意儿的手段。我的职责是服侍我的女主人阿弗洛狄特,不应当随意到处走动。只是,我将事情告诉了雅典娜。”卡门的望着前方,但眼神并没有聚焦于任何一处上,她正沉浸在回忆里,“她明明答应我会处理好这些事情的。”
“那我们先不谈了,老师,迈锡尼是在史诗时代陷落的,但除了在荷马那儿,我们似乎没有任何关于这个国度的消息,诗歌没有,传说没有,小说也没有。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威尔逊顿了顿,“刚刚的这位奈亚拉托提普先生,被他成功插手的文明,都已经被彻底毁灭了。”
卡门的眼睛自然地下垂了一下,她也在思考这句话。
“赫梯王国、亚述帝国、匈人阿提拉、古巴比伦、贵霜帝国、匈奴人,更不用说现在普鲁士人开始狂热研究的迁徙中的雅利安人,”威尔逊几乎是掰着指头来算,“象雄人、楼兰人、高昌人、邪马台,南澳的复活节岛,考古学的谜团不少。这些国家都凉透了,尤其是亚述,亡国之后连土地里都被铺满了岩盐和荆棘种子,摆明了就是不允许人类再进入,缺德到家了。他有着这样的魔力,却一直岌岌无名,老师您不觉得有问题么?”
“威尔逊,你说得对。不过一时之间我也没法儿再接着思考了。我相信你和我一样,今晚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的身份我们回去再讨论吧。”
“老师,我对他的身份并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他的能力。”
“你的意思是?”
“他似乎能直接钻进人的脑子里,直接给记忆和性格施加影响,目前我们也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抵抗这种对精神的侵袭,但目前来看。玛格丽特肯定是受到了他的影响。”
“你认为玛格丽特可能被利用了?”
“不,顶多是互相利用,我的这个邪恶的孪生姐妹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茬。我关心的是,在两个人合作之后,玛格丽特的手腕好像变高了。我现在……可能很难和他抗衡。”
卡门沉默了一阵子,然后说道:“那该怎么办?”
“菜是原罪,老师,这个时代似乎在身体力行地教会我一点,弱者没有生存资格,伟大的乔治王,而且这不仅关乎我一个人,还关乎我们所有人。”威尔逊想了想,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所以,你在担心亨德尔的人么?”
“确实如此,老师,原本我认为只要一枪就能解决整个事件,亨德尔的血仇,马上就要来临的疾病恐怖,甚至于讨厌的王室,但现在我知道,我把事情想得太轻巧了,”威尔逊顿了顿,“这是一场战争,绝不是刺杀一两个首脑就能解决的。有时,直接刺杀首脑恐怕还会引出的反效果。我现在开始理解弗朗西斯培根爵士的话了,知识并不是力量,知识是权力,老师。
没有什么是不可替代的,原本王权的时代,农民只要反抗收税官,有的时候拿起草叉反对国王就可以了,但现在我才发现,对手好像没有这么简单。我们所面对的不单纯是神力或咒力,任何故事进展到现在,就已经临近终局,而在我们这里,这才刚刚开始。我感觉现在展开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
“哦?什么样的故事?”
威尔逊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火柴盒,然后从里头掏出了几根火柴。
“老师,这些只是简单的火柴,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是您看这儿。”
火柴棍子在威尔逊的摆放之下,变成了一张国字脸。
“您看,假设这是眉毛,这是嘴巴,哦这里是下巴,您再看看,现在还能称他为什么?”
“人脸?”卡门并不清楚威尔逊拜访火柴画的理由是什么,但料想应当不是什么恶作剧。
“是的,那么我们现在把火柴全部换成针,或者毛线,或者随便其他的什么玩意儿。火柴已经不是火柴了,但人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