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写这一章节名称的时候，我有点犹豫，本来想写杭州的，后来还是写了萧山。萧山搁现在是杭州的一个区，前些年大名鼎鼎的G20会议就是在萧山开的。但98年那会，萧山是杭州地区的一个市。我最后还是以萧山为章节名，感觉更准确些。98年夏天，我们从南昌铁警校毕业后，回到公司派出所上班。我们和那一批分局公安处的同学还不一样，他们是要先实习一年后，再进行分配，分配到各个所队。我们不存在这样的问题。因为我们本来就相当于公司委派去培训的，从哪里去，回到哪里。公司就一个派出所，你不到这里，又到哪里呢？我们总公司公安段当时总共有24个人，我们这个所原来是4个正式编制，现在加上我们三个从警校回来的，有7个人了，是公安段下面最大的一个所。但公安段也不能直接管我们，它只是保障我们有个公安的身份，我们的工资，级别，待遇全都是工程公司给的。

工程公司的公安虽然是机关编制，但主要还是去管工地的。我们刚回到公司派出所不久，所长老范给我分配的第一个工地就是萧山。毕竟也是做了好多年的铁路职工，到萧山去我也算轻车熟路。当时公司做的是萧山到宁波方向的一段复线铁路。项目部就设在当时的萧山火车站东北边的郎家浜村。当时的萧山火车站很小，我们坐火车到站后，再从火车站反方向穿过铁轨，再走几条田埂，塘埂，就到了项目部。当时的萧山农村相当的富裕，每个村庄里都是三四层的楼房。项目部租了当地一户居民的四层楼房，下面的施工队也在这个村庄租了房子。还有的工班住在更远的靠近宁围镇的村庄里。我一到项目部，项目部的阚经理和房书记相当重视，还带我到施工队去，介绍和大家认识，并让我谈谈对大家的要求。我那时对整个项目部的人员都不了解，也谈不上所以然。但后来我听说，项目部是出了事情的。萧山城东派出所当时的管片民警跟我说，在我来之前，这个项目部一个民工因为涉嫌强奸罪被刑拘了。他说的简单，我后来听到的却是很香艳很刺激的说法。这个村庄有个幼儿园，幼儿园里有个年轻的老师长的很漂亮。所以工班里的小伙子们都喜欢去搭讪。有个叫道好的技术员也有事没事地往幼儿园跑，但他每次一个人还不好意思，还把跟他后面搞测量的一个民工小伙带着。时间长了，民工小伙知道了这个幼儿园的住处。结果，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这个小伙精虫上脑，到幼儿园老师那去图谋不轨。老师第二天报了警。那么那晚，这小伙到底得逞了没有？据片警说，老师报警称是未遂。但郎家浜村项目部的老板娘却神秘兮兮的跟我说，什么未遂，肯定是遂了。这个老师是为了自己面子好看。奇怪的是，那小伙惹过事以后还不跑，继续留在工地上干活，结果被当地抓个正着。这个事情的内幕到底怎么样，包括后来这个小伙是怎么处理的，我当时年轻，没有什么经验，也就没有继续跟踪了。

在萧山项目部，我过着单纯的生活。天天吃喝无忧，涉及到治安方面的事情基本没有，但是项目部的房书记喜欢让我去做一些联系方面的工作。比如工地要停电施工，就让我去联系变电所。每次都给我几包烟带着。但说实话，萧山地方因为经济富裕，办事情基本都很规矩，对工地也很支持。我到当时萧山城东派出所拜访过，因为当时项目部包括很多民工居住地都属于城东派出所管辖。城东派出所的所长跟我说，小马，你不要有什么顾虑，需要我么帮忙的，尽管说。我后来代表项目部约他们吃饭，他们说，哪地方都行，不要挑地方。最后，还是我们自己订了阳光休闲山庄饭店。地方的各个部门也从来没找过我们的麻烦。我有次骑着自行车到宁围镇派出所谈民工暂住证的事情，当时在中午，我骑的满头大汗。宁围镇派出所的所长看到我，赶紧给我拿了两瓶水，对我说，你辛苦了。这么热，还骑着车来。他指着派出所院子里的车棚说，你看，车棚里都是摩托车，但我们民警不愿意骑，都要开车。他说的也就是当时铁路公安和发达地方公安的区别。铁路公安骑自行车，地方公安连摩托都不愿意骑。03年我买了辆摩托车，竟然是全所唯一骑摩托车上下班的人。当然，当时，萧山的铁路公安和地方公安比，就差一些。收入差，格局就变得小。我记得项目部有次在线路旁边爆破施工，大概没有向铁路派出所报备，他们就打电话过来，说要拘留项目经理。阚经理很紧张，就让我去谈。现在想想，工程公司项目部确实有很多不规范的地方，直到现在，他们很多人依然沿袭着以前的习惯，就是一开始总不愿意规规矩矩地去联系工作，而是抱着侥幸心理，想投机取巧。结果最后付出的代价更大。那次爆破，项目部虽然没有被处理，但还是赔了当地民房将近9000元整。后由于我从中斡旋，他们答应和项目部领导一起坐坐，他们主动选了萧山宾馆。萧山宾馆，当时在萧山算是高级的饭店了。最后，一席饭下来，宾主尽欢，阚经理的心也终于放到了肚子里。

再次提下，当时的铁路和萧山当地，差距真的很大。很多当地人问我们的月收入以后，他们都不相信。萧山当时，已经完全接近市场经济，城市和农村都很富裕。从萧山到杭州，你看那一条条整齐的道路，以及路上车水马龙，以及纵横整齐的河道，跟发达国家没有什么区别。萧山农村一些村庄里盖的房子，有时都能亮瞎我们的眼睛。基本上每家都是四层五层朝上，从外表看，像宫殿一样。许多家做的穹顶，有的还在楼顶上盖上凉亭。而当时，在安徽省省会HF市肥西县，我家还住着草房。我们项目部租住的这个郎家浜村，前面一片楼房，中间是河道，河道北边又是一片。村庄里平常很少看到年轻人，他们都在外面工作，只有双休回来休息。项目部前面有一家倒是平房，平时我们经常看到一个阿姨浇菜园，碰到周六周日有个叔叔回来，挑着水桶帮她一起浇，两口子看着很不起眼，我认为他家可能要困难一些，结果房东老板娘跟我说，那个叔叔在外面开厂，一年20多万呢。20多万，当时，我一年估计才2万多。房东老板娘还说，老两口有两个女儿，长的都漂亮的很，在外面收入也高。在萧山市里房子早买好了。老板娘还讥笑我说，你们项目部的技术员小王看人家女儿漂亮，找我去说媒，人家根本看不上他，又矮又胖，穿的衣服也脏兮兮的。要是你，穿着警服好看，还有点可能。老板娘讲的话我信，因为，不久，当地的一个朋友还真的为我多起了事来。有几次，我到位于宁围镇旁边的工班驻地去检查，宁围镇，就是大名鼎鼎的万向集团所在地。工班租住房屋的房东是个货车司机，特别热情，一来二往和我成为朋友，非要给我介绍对象。我也开玩笑地答应了。结果他真的联系了一家。而且是姊妹两个让我挑。我推脱不了，只好硬着头皮去见了一下。那天下午，这个朋友开车带我到钱塘江旁边大概离钱江农场不远的一个村庄里，到了一户人家，那家人看我穿着警服，挺帅，都很满意，并拿来了瓜子让我吃。他们把小女儿叫出来，让我见，还说，小女儿漂亮一些，大女儿活泼一些，大女儿今天在上班，只能先看看照片。他家让我自己选，选哪个都可以。说实话，虽然他们是农村，但他们的经济真是没有问题。但我考虑，一个是他们的这个地方离萧山市还有点远，第二个，我也不可能从安徽调到浙江来啊。所以，我后来跟这个朋友说，算了算了。当时从项目部到萧山市里去也方便，出了火车站便是。离火车站不远，是一个大的服装和皮革批发市场。当时的萧山火车广场周围，都是小旅馆，每趟火车一来，有几十个从事特殊行业的女性就挤到进站口接车，广场上也多。现在肯定是没有了，萧山火车站也早已变成杭州东站。估计连一点影子也找不到了。我们偶尔也到萧山市里去。但当时萧山市最繁华的地段我去的少，偶尔去的两次让我很是吃惊。真是有点资本主义国家的味道。特别是晚上，闹市区所有的街道，商场灯火通明，人潮涌动。白天反而人少。当时我就想，这跟蚌埠的反差有多大啊，蚌埠的商场白天人多，晚上人少，说明蚌埠白天闲的人多。而这边，白天，人都在挣钱，晚上才出来消费。越是发达的地区，夜生活越丰富。这是个颠扑不破的真理。

萧山离杭州近，我也偶尔到杭州去玩。一次大热天，我背着相机在西湖旁边拍荷花，脸晒的都冒油。还有次，我联系了苏州时的同学，当时在杭州车辆段工作的老应。在老应那里玩了两天。人与人之间差别大，老应家是余杭的，当时已经在HZ市里买房了。老应找的老婆非常能干，原来是苏州新苏师范的，老应在苏州是就认识了她。老应老婆自己在杭州找的学校，做了一名老师，还把家里里里外外打理的有条有理。老应也有自己的性格魅力，做人讲义气，敢碰硬。记得那次晚上吃完饭，他因为家里还没装修好，带我到铁路单身宿舍去住。我们在火车站里面走，路上黑魆魆的，转角处突然转过来一个骑自行车的人，蹭了一下我。结果这个人不仅不道歉，反而指责我。老应一听就不干了，用手一指那个人，说，你骑车不小心撞到人，不知道道歉，还讲人家不好。你他妈欺负老实人，再说我揍你。吓得那个人赶紧骑着车跑掉了。这件事，我一直还记得，并因此对老应高看好多眼。我在杭州还有两个同学。都是在杭州水电段工作，而且两个人家都是萧山的。有个老方，分到单位后，不久出来自己做生意了。老方的人生也很传奇，他得了肾衰竭，医生判断他不会存活太久，并且告诉他不能结婚。结果，老方在杭州铁路医院住院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护士。不仅和护士结了婚，还让护士怀了孕。老方自己的身体也没啥大的问题，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老方后来知道我住在萧山火车站后面的郎家浜村，特意跑过来请我吃饭。我至今记得我们一起走在郎家浜村到萧山火车站之间的田埂上的情景。这些同学，都是像兄弟一样。萧山工程结束后，我和他们联系的少了。但现在，通过同学群和微信，恢复联系很容易。我要渐渐弥补这么多年来缺失的记忆。

工程公司的公安，说实话，我们当时连治安处罚权都没用过。我的印象中，我在那个派出所的6年时间里，所里没拘留过一个人，也没开过一张罚款的票据。当然，拘留要县处级公安机关负责人审批，我们当时的总公司公安段才是科级，跟铁路分局公安处又不是一家单位。当然，所里当时对公司下属的各个队，厂有消防监督管理权，可以对他们进行检查，下发消防隐患整改通知书。涉及到内部职工违法犯罪，小的调解调解，大的都交由地方或者铁路公安处处理了。我们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协调工地与地方的关系，尽量保障工程进度的进行。但98年在萧山，我却近似的相当于办了一起案件。当时项目部的司机叫张三，脾气很爆，在BB市都有点名气。一天中午，他从外面喝过酒后回来，不知为何和工地的安全员老孙发生了矛盾。张三一怒之下，把手里拿着的喝茶的杯子就掼在了老孙的脑袋上，造成了老孙脑震荡住院。当时，可能是张三真的喝多了，听说，项目经理老阚讲了他几句，他竟然又要去打老阚，吓得老阚赶紧夹着公文包走掉了。老孙当然不干，打电话向公司反映这个事情。公司和派出所让我负责调查取证。当时可真有点难为到我了，因为从前还真没搞过，在警校里好像也没学过如何去做讯问，询问笔录之类的事情，而且我在萧山也没有这些公文用纸。最最头疼的时，张三这个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讲句不好听的话，如果我不小心惹他发毛，他可能连我都揍。我思索再三，就先做张三的工作。我对张三说，你当时肯定是喝酒了一时冲动，后来酒醒了肯定也明白自己做的不对。现在老孙不断的打电话向公司反映，还说要向总公司反映，你得把这个事情平掉才行。我建议张三到医院去看望下老孙，向老孙道个歉，取得老孙的原谅，事情就好办多了。张三同意了，买了一些水果，和我到医院看望了老孙。老孙背着张三跟我说，他当时一直忍让，如果不忍让，今天住在医院的就不是他，而是张三。但张三太狂了，打过人以后还叫嚣，谁都不敢把他怎么样，跟没事人似的。老孙说这话的时候，委屈的留下的眼泪。老孙的身体非常壮，真要打的话，张三还不一定能打过他。我后来又跟张三说，你看过老孙了，已经取得了主动，公司肯定会考虑的。下一步我们还要走个程序，把笔录做一下，这是公司和派出所要求的，不做也不行。我会在笔录里把你后来的态度以及看望老孙的事情带进去的。张三看我的态度诚恳，都是为了双方当事人好，就很配合，把笔录做了。当时我没有材料纸，就用信纸代替了。我后来又找了老孙，以及项目部的两三个证人做了笔录。现在回想，如果按照治安管理案件的证据要求，我当时做的笔录肯定是非常不规范的，但基本事实是能够确定的。后来，我又按公司要求写了一份报告，连同几份笔录让人一起带回了公司。两个月后，公司老总钱总到项目部来检查，一看到我，非常高兴，说，小马张三的事情做得好，这次终于给他逮个石锤。我想，可能是以前张三惹事都私了了，公司也不好处理他。但那一次，有了几份证据材料，公司就按照规定处分了张三。钱总因为那件事情对我印象很好，他喜欢高高大大的年轻人。等到项目快结束的时候，钱总又到萧山来，项目部请钱总在萧山金马饭店吃饭。下午的时候，钱总看到我就说，晚上一起吃饭。可当天我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没去，阚经理回来还埋怨我，说我为啥不去，钱总还在问我呢。后来想想，还是那时候年轻，没有经验。我们不一定要去巴结大领导，但对大领导的好感，我们要懂得感恩和互动，没有特殊的理由，不要拒绝。不能自命清高，也没必要认为自己和领导差距大，畏手畏脚。领导也是人，他也喜欢真实的下属，哪怕下属有很多缺点，而不是伪装带着面具的下属。同样的错误，我后来又犯了一次。那是2000年在合肥分公司，当时钱总喜欢打保龄球，一天晚上喊我一起去打，我竟然以不会打拒绝了。其实，你会不会打有什么关系呢，领导的意思只是让你去陪他。所以那时候真是比较呆。

在萧山，还有两个事情值得记一下。一个，当时萧山的宁围是全国最大的苗圃基地，我下工地的时候，经常在苗农的田间地头转转，看各种各样的苗木。我那时很想搞些苗木让我爸爸在老家种，但是因为不太方便，毕竟我回去还要从蚌埠再到合肥，然后再到肥西。我也没有那么大的魄力去搞很多苗木，然后用货车拉回去。而且即使我能拉回去很多苗木，我爸爸在农村也没办法弄。但当时如果魄力更大一些的话，先搞起来，市场前景应该很好。当时肥西的苗木市场还没起步，比起江浙落后很多。不像现在，全县到处都是苗木，都过剩了。所以，我总结，人生要想发达，要么你下狠心，敢赌，最后还赌对了。要么你本来就具备很好的条件，然后碰到机会，顺水推舟的就成就了。我当时这两点都是不具备的。还有一个，就是秋天的时候，在萧山红山广场看钱塘江的大潮。当时，还真是让我震撼了，能看到这人世间的奇景。远远的是一条白线，近了却似千军万马呼啸而来，碰到岸上，激起的浪头有十几丈高，自然界的力量太大了。人在自然面前，是无比渺小的。

当然，在萧山，我肯定也继续在学习法律。当时，法律自学考试我已经考过了三次，过了大概有八九门左右。在项目部休息时间多，吃喝拉撒不用操心，也是学习的好机会。有次学的太入港，我差点犯了个大错误。那天下午我看了好几个小时的书，然后吃过晚饭到项目部的澡堂去冲凉。澡堂里没人，就我一个人。我一边洗，一边还在想着下午看的书的内容。这时，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就赶紧冲了出去。冲到门口，我才发现，我是光着身子的，吓得我一个急转身，退回了澡堂。后来，我才知道，是项目部食堂的美女小肖喊我，她就站在澡堂外面。项目部当时有两个美女，一个是出纳小姜，一个是食堂的小肖。我没事的时候，经常和她们聊天，彼此都很熟悉。但那天，如果我冲出去的话，那将是一个大大的丑闻。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当你在某件事情上过于专注用心，必然会忽略其他的事情。这也就是很多在专业的大有建树的人在生活中看起来很呆的原因。孔子学琴，三月不知肉味，可见有多么的专心。王国维的《人间词话》中描述了成就大事业、大学问之人必经的三种境界:“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回头蓦见，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到达第三种境界，就算是从学问中走出来了。但是你不经过第一种，第二种境界，又怎能到达第三种呢？但也正因为人的精力有限，我们也没必要去领略过多的境界。人生贵在专心，特定的时期，钻进去一门学问，哪怕呕心沥血，也要求得真经出来。我因为人生曲折的关系，到27岁才开始学习法律，33岁才拿到法律自考本科。后来又中断了十几年。假如那时候继续钻研，我可能已经是一个资深的律师了。如今50岁重新拾起，等待我的机会已经不多，我只有更加专心，才能有所成就。法，就在我前面，它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它是一片广阔的海洋。但，法，也在我的心里，只要我始终心中有法，以赤子之心对法，它必会给我人生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