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部 京城、5(2 / 2)泊之城首页

院外,老汪给秦大姐说了不外传的影视业的老实话。他说:“漂亮姑娘上京城演电影,做明星,挣大钱,再嫁给白马王子。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啊,秦大姐吓了一个屁股蹲。问那怎么办?

老汪的影视公司并不在京城,开在HEB省一个叫燕郊的镇上。那地方属HEB省廊坊地区,小镇房价便宜,离京城近,半小时车程到国贸,过通州,跨过潮白河,就到河北地界了。在影视剧里演捕快甲、丫环乙、秘书丙、打手丁的小演员们大都寄居于此,小门小户的影视公司也扎根在这,小导演穷编剧与宋庄的落魄画家作邻居。搞艺术的、中介卖房的、安保护院的、铺砖建房的、捣鼓车牌的、做妓卖身的、上访告状的。反正全国各地没京城户口的北漂,图房租只有京城的零头,在这京城旁边的边城燕郊镇,倒寻找了一个靠岸的码头。

北漂们出燕郊镇,过潮白河,一路向西,到达国贸、八王坟、郎家园的九三零,八一七,八一六、八一一路的公交车终点站。乌泱泱的下车后,脚下如同踩了风火轮,飞一般跑进十号线、一号线地铁里。

天微微亮,满脸斗志入京城,夜凄凄黑,满身疲惫又出城。这就是边城燕郊北漂们每日的生活。人如同活在一艘漂泊的客船上,什么时候上岸成家?什么时候下船分手?一切都是个说不清。满怀的惆怅,满眼的酸楚,满怀的梦想,人在异乡无人倾诉。每人怀揣着一个梦想,但梦想什么时候能实现?谁也不知。

“晨,清风拂面心飞扬。夜,繁华落尽泪澜珊。”一位燕郊诗人写道。

“你家侄女的梦想,我不能现在戳破啊。戳破了,你秦书记,在京城还是个人物,怎么向东北老家人交待呢?面子,还要不要?”老汪以指作锥,向空中的肥皂泡戳去。又把手指迅速收了回来。空气中像是有一个五彩斑斓的肥皂泡在漂浮。

秦大姐感激老汪通达人情世故,为她着想,一激动,搂住他的脑袋瓜子亲了一口。说:“我知道,现在不能扎。扎破了,小姑娘要抑郁,要绝食,要自杀。我怎么办?我哥一家怎么办?小汪,你做得对极了!”

“那肥皂泡怎么保持不破呢?”秦书记追问道。

“先让小梅当配角演员,哪怕是一些裸露的角色。”老汪又恢复了吹牛的语气。把秦大姐吓一跳,忙打断阻拦,说道:“喂,喂,小汪。你别把玩笑开大了。小梅是我亲侄女,可不比那些妖精女演员,和这个导演,那个老板,来个潜规则,睡一觉。捧红做大明星。这样的明星,呸,我们老秦家不需要。”

秦大姐手舞足蹈倒出影视圈的黑幕。又呸出一口吐沫,表示她老秦家的门楣清高。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让她来受罪的。是让她演,比如大冬天,到冰冷的河里冻两小时。三伏夏,穿大棉袄演种地的农民。或者战争片的女战士,恐怖片的女鬼,宫斗戏里的受气丫头。”秦大姐恶狠狠的模样像秦小梅不是她亲侄女。

“哦,我搞不懂了。”老汪不相信有这样恶毒的亲人。

“真是来受苦的。”秦大姐捂着胸口以保证她的诚实。她不想老汪知道她的真实想法是倒逼侄女回东北老家。

“这样呀?不过这小姑娘多好,我倒不忍心。”老汪回头去看秦小梅。门外,小姑娘懂事的正给他小院子扫地,顺着把晾晒多日的衣物也收了,一件汗衫掉在地下,落满尘土。小姑娘就在水龙头下给洗了,重新晾上。看的老汪心头一热。

在这小院里,外地小演员来的不少,家长送上的礼物也不轻。但从没有一个女孩子在意落在地上自己的那件汗衫。

“让她撞南墙。头破血流,好回头是岸。”秦大姐以掌做墙,做了一个用墙来撞头的动作。她又可怜起自家人来,叹息道:“这小梅,傻呼呼的。就是个傻姑娘。”

“傻。我们这行业的理解,叫纯真。这世上纯真二字,太稀缺啦。”天天混迹于尔虞我诈的娱乐场所,老汪对“纯真”二字生了梦想。

“傻,就是纯真?”秦大姐不理解艺术,更不理解艺术家。

老汪以头比划着撞墙,问道:“大姐,你让她去撞南墙。她万一撞着,撞着,把南墙撞塌了,怎么办?”

“这,你说这小妮子有当演员的料?”秦大姐像有些改主意了。也不装门第清高,羞怯地追问道:“小汪。听说,当明星可挣大钱?是吗?”

“明星是明星,演员是演员。先当小演员,才有日后大明星。让小梅先去燕郊和我那的艺人小姑娘们去拍网剧。混碗饭吃,没有问题。”

“这个我知道。哪有一锄头挖个金娃娃的道理。”

“先让小梅把那东北话的腔调改了,把普通话说标准了。她又不是赵本山,需要东北话才能混出名堂。”老汪如此安排秦小梅是出于感激刚才小姑娘洗衣的那个傻劲头。

“什么叫网剧?”

“网络上的电影世界。我预判,那将是电影的未来!”老汪目光看着远方,少有的成熟。

“太好了!如果小梅在京城扎住了根。汪老板,我全家都感谢您。”秦大姐说这话是出于真诚,眼圈都泛红了。

“谢我什么呀?哎,我现在就一漂着的光棍。京城美女那么多,但没一颗芳心属于我,你若真想谢谢我,你给我介绍一京城姑娘。”老汪摸把下巴上的胡须,耷拉着脑袋瓜,一副落寞孤零零的模样。

“好呀。”秦大姐突然想到了系里未婚大龄剩女周月亮老师。再问老汪:“小汪,你今年多大了?”

“三十六岁。”

“啊,我以为你四十多了。知道了,你呀,把下巴上的胡子,刮了,年轻不少。”秦大姐惊叹后,对这个山东男人与京城姑娘有了撮合的把握。

老汪下巴上的胡子就是个装蒜,用京城的语言,就是装逼。在京城搞个影视公司,老板多少要懂艺术或者本人就是个艺术家,别人才不敢蒙你、骗你。下巴上留撮胡子或者后脑勺下留条辫子,多少像个搞艺术的,但是不是真搞艺术?谁知道。用表面上的装扮,唬别人,唬不唬得住?天晓得。但肯定骗不了自己。如碟片上印个“版权所有,不得翻录”,知道是个摆设,可也要印上。如农村人在自家大门上贴个门神,知道吓不住鬼怪,但每年都得贴。如儿子考大学,父母要去拜文曲星菩萨,知道文曲星不会帮儿子答题,但还是会进庙门去拜。又如结婚的新郎官,知道这世上,哪找姑娘家还是处女的,但入洞房后,嘴上贴封条,到处宣扬,咱娶的可是个黄花大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