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 昭烈来宋(二)(1 / 2)宋昭首页

“赵家大王,愿赌服输俺们认了,你如果是条汉子,就给俺们一个痛快!”

一名壮汉被数名班直按压着跪倒在地,他散乱的头发在春风中飞舞,广阔的胸膛中发出一阵怒吼。

在其身旁,数名被束缚着的汉子也是满脸通红,瞪大双眼,怒视着禁军。

“刁民呀,刁民呀,我大宋境内居然有此等穷凶极恶之徒,比北边来的蛮子还要坏。”

张邦昌撇了撇嘴,踢了壮汉几脚,整了整歪了的幞头,退到了班直身后。

“有意思,”刘备嘴上说着,身体却是诚实地拾起了地上的剑,用手摩挲着剑脊,细细欣赏着这九百年后的兵戈,对一生征战沙场的他来说,这把奇怪的剑远比眼前这些不认识的人更有吸引力。

“为什么要来杀本王,本王既不是太子,又不是官家,就是一闲散王爷?你们就算是替金人干事,不也应该去皇宫吗?来我康王府有何事?”

“就可惜太子当了官家,官家逃了,丢下朝廷逃了,哈哈哈,不然,我们一定去杀了官家。”

壮汉身后的一名少年,高昂着头颅,清秀的面容上挂着勉强的狰狞。

“反了!反了!这帮歹徒居然想弑君。殿下,不将他们就地正法,简直是天理难容。”

张邦昌的气色紫红,脸变成了一大块儿猪肝,浑身发抖地指着这少年。

嗯,弑君,虽然不好,可对刚穿越来的刘备来说,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对宋朝士大夫来说,对张邦昌来说,简直是天都要塌下来了。

“死也要死得其所,你们这什么都不说,本王杀了你们都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这死的也冤呀。”刘备看着这群跪地的刁民,“不如这样,你们如果师出有名,本王就放了你们,如何?”

“真的?”少年的愤怒轰然退去,发出清澈明亮的声音。

“退下,旦儿。”人群中的一名男子怒斥一声,少年瞬间蔫了下来。

“赵家大王,我告诉你我们为什么来杀你,但你得答应我,放了孩子。”

男子干瘦文弱,虽跪,但身躯却挺拔昂扬,如一柄长剑直刺青天。

“好。”

张邦昌拉住康王,扯了扯康王的衣袖:“殿下,这不合规矩,这些人已经犯了谋逆之罪,按照定制,应该先押送开封府狱,之后再由负责刑罚的官员进行审讯,最后秋后问斩。私放犯人可是后患无穷呀。”

“按照定制?现在金兵就在城外,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如果这些人是金人的奸细,不经审问就关押狱中,岂不是耽误了军事?到那时才是真的后患无穷。”

“那一切就依殿下,我已经劝过了,若官家怪罪下来,还望殿下能如实向官家说清事由。”

话罢,张邦昌又退至康王身后,像一只鸵鸟一样低下了头。

若官家真因此事怪罪下来,有禁军作证,也怪罪不到他张邦昌身上。

“现在可以说了。”刘备没有去管张邦昌的小心思,收回抚摸剑脊的手掌,目光向男子看去。

男子挪了挪双膝,将身躯转向康王,目光平静而柔和:“禀大王,我们是吴郡的民夫,奉威远节度使朱勔大人的命,从吴郡运送石头到京城。”

“可是还未到京城,金人就来了,从京城里出逃的贵人太多了,太多了,路上几乎都是人,运送石头的船也被一家贵人抢走了,石头都丢在了半路。”

运送石头?这超出了刘备的理解范围,他实在不理解一些破石头有什么理由要送到京城?

难道是为了巩固城防?可是就算是为了巩固城防,为什么一定要从吴郡运?也没听说吴郡的石头比中原的石头更硬呀。

如果吴郡的石头真的有什么特殊用处,孙权那老小子不应该早就发现了吗?

为了搞清楚这件事,他只能努力回忆一下这具身体原主人的记忆。

但当相关的记忆涌上心头,明白了其中的因果,他只感觉到一阵无语。

原来,这所谓的“刺客”,就真的只是负责运送石头的民夫。或者换一种文雅的说法,他们是花石纲。

后世的宋徽宗赵佶,也就是这具身体的亲生父亲,喜好奇石,下令东南各地运送奇石到京城,以十船为一纲,号为花石纲。如果没有猜错,这些石头,被运到京城后,应该是要送到城东南专为摆放巨石修建的园子—“艮岳”。

而朱勔,本是杭州一商人,靠着迎合上意做了官,被派去主持杭州应奉局,负责指挥花石纲,专门为宫里运送奇花异石。而节度使,则是前不久,随着童贯收复燕云,这厮靠着假冒军功,居然又混了一个威远节度使的名号。

但随着金人南下,这厮却是吓破了胆,跟着太上道君皇帝早早润去了镇江。所谓树倒猢狲散,这花石纲,本来就是为了满足皇帝的私人嗜好。国难当前,金人就在城外,皇帝都换了,谁还有着心思管这些华而不实的巨石?这些民夫自然也就找不到负责相关事项的官员了。

“这些民夫也是可怜。”

这花石纲的事,让他没来由的有些难受,他感觉自己这东南的奇石重重地砸了一下。

虽说,大宋没有天下一统,远差汉唐,但即使如此,只要金人不南下,百姓也足以安居乐业吧?

“把这些民夫放了吧。”康王伸出手臂,剑刃外露,向空气刺了刺,他觉得其中的烦闷就要压得他喘不了气。

“殿下!”张邦昌抬起头高喊道。

“只是失期的民夫一时胡言罢了,不要这么风声鹤唳。被几句话就吓成这样,那我们直接开城向金兵投降算了,也不用谈了。”

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是他新学的词汇。

虽然司马家得国不正,但他不得不说,肥水之战打得漂亮,像他在赤壁打得一样漂亮。

“殿下!”张邦昌继续高喊道。

“你可以如实向官家禀报,释放民夫,皆是我一人所为。论罪就论我一人的。”

“殿下!”张邦昌声音更加响亮。

“张相公秉公直言,本王一意孤行。这下,如相公的愿了?”

康王持剑对着空气砍了又砍,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声音决绝而坚定。

听到此言,张邦昌再度低下了头:“殿下言重了,我虽不支持殿下的行为,也出言阻止了,但我依旧钦佩殿下的一片爱民之心,若官家真怪罪下来,我也是要替殿下说两句公道话的。”

士大夫的话,骗人的鬼。

“沛公不好儒,诸客冠儒冠来者,沛公辄解其冠,溲溺其中。与人言,常大骂。”

刘备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太祖高皇帝一定要尿在儒生的帽子里。不把这帮腐儒的头当尿壶,他们是不会清醒的。都要成为金兵俘虏了,还有心思揪着失期的民夫不放。

就恨赵构这货只是个闲散王爷,如果是大宋的皇帝,他一定要把要让张邦昌清醒清醒。

“那就把这些民夫放了吧。”康王又用剑朝着空气劈了劈,空气炸裂的声音深沉浑厚。

“不劳王爷和相公费心了,其他人,确实是因为失期害怕刑罚才来的。”

“但我,确实是为杀官家而来。”

声音虽是毫无波澜,只有寥寥数言,但却犹如惊雷在每个人的心中炸裂开来。

刘备眼角抽动了一下,手腕一挑,锋利的剑锋就抵住了男子的脖颈。

男子依旧直视着康王,不卑不亢,目光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