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人的背上，枕着肩膀。外面都是火海，时间好像回溯到了前不久——是前不久，还是多久以前？——他不知道。背着他的这个人，踩在火海当中，破开火的阻挠，还有炭红的路，一路往前走。

自她的脚下，有火星升起，飘入天空；那灰云缭绕、被重重热浪扭曲的天空，好像是水中的倒影。他想挣脱下来，可一时间没有力气。也许是他的挣扎，让背着他的人发现他醒了，于是把他放下来，扫开周围的火，得到一片开阔、静谧又幽暗的空间。

她又找来一块石头，擦干净，放到地上给他坐。这个前不久的人的同伙，她的同伙把他弄成眼下这个样子，可她却又救了他。

他不知道该如何理解这样的关系。但是蕾佳娜给他准备做的地方，还有递来的水，都让他无法拒绝。如果她递来的水，会让他死去，那和在火海中被烧死没什么区别。那就随她去吧。

他大口饮水，好像能把心里的那些悸动、不安、慌乱给冲刷而去；但那些都已经是不久之前，或者很久之前的，现在的他，更像是脑海里的那种状态——空荡荡的，好像什么也没有。

他好像在死亡前走了一遭，乌漆嘛黑的一片，再之前，则是乌彩不堪。在那些颜色的面前，眼前的火海好像无足轻重了。他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好像发生了变化。眼前的这些东西，好像都不是最重要的；在他心底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曾经一度被死前的虫子搬走，现在他的活着，让它们又回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蕾佳娜问他。

“你救了我吗？”他才说出这一句话，就发现自己好像不想再说话了。他的疲惫，让他不想再交流。而且和蕾佳娜说再多，好像也是无用的。

“你遇到了11号，然后怎么样了？”

拉斐尔静静的休息，望着脚下的阴影。他回想起11号捏碎虫子时，尸体的汁液溅到他的脸上了。他伸手去擦，又好像什么也没有。也许是被火给焚烧得灰飞烟灭了。要是他没有受到保护，那他也会这样。他胸前的琥珀吊坠，还挂在那里。

他看着胸前的吊坠的时候，蕾佳娜好像也在看着它。

“你想要它吗？”他把吊坠拿起来，让她看得更清楚。

蕾佳娜说，她想知道他遇到11号之后发生了什么。

“如果我把它给你，你能现在就带着你的同伴离开这里吗？”拉斐尔说。

“我们已经有过约定，你不需要再付出报酬。”

“我不太相信你了，”拉斐尔说，“你的同伴……”

“我和他不一样，”她说，“我和你说过，我会按照自己的做法来，你这段时间什么也不要做。”

她说，她把他交给那个精灵的女孩了，为什么他还会出现在这里，甚至出现在火海中。

“她把我带出森林了，但是我有不放心的事，所以又回来了。”

“什么事？”

“这是我的秘密。”拉斐尔说。

“你可以有自己的秘密，但是你得告诉我，你是否把我和你的约定告诉11号了？”

“没有。”

她说：“好。”

她说要出发了。但眼下这样，让他的内心极度不安。蕾佳娜要去哪里，她要去做什么？……

拉斐尔说：“我不相信你。”

高高的蕾佳娜，从上往下注视着他。

他问：“为什么你那时候突然答应了我，你不是入侵者吗，你有什么阴谋吗？”

“你都跟我到这里了，还怕阴谋？”

他说：“现在不一样了。”

是不一样了，但要说哪来不一样了，他自己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