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第二天上午在差役们如狼似虎的堂威声中把范氏传了上来。她偷偷抬眼一看正面官座上坐着祁大人,左面小桌后坐着乌恪谨,右面桌案后坐着两个人,一位洋服打扮,像是留洋回来的学生,另一位长辫、马褂,年龄稍长,名叫田华亭,祁大人昨天晚上就递过话了,所以不用猜必是《京话日报》的两位主笔。
范氏没等祁大人开口就大声喊着冤枉,瘫坐在堂中的砖地上。
“你就是文范氏吗?”祁大人问。
“小妇人正是!”
“你和普云是怎样合谋杀死文春生的?还不从实招来!”祁大人把堂木一拍,声严色厉地问道。
“普二爷是我家文光的拜把兄弟小妇人素来和他没有瓜葛!小妇人冤枉,冤枉呀!”
“刁妇!跪好回话!”一个站堂的衙役喝道。
范氏抽泣着道:“大人恩典,小妇人在左翼公堂身受大刑实实地跪不起来。”
报馆主笔田华亭站起身朝范氏跟前走了几步。
“大人请……请看呀!”范氏伸出被拶子夹成黑紫的十指和被夹棍夹伤的双腿。
田华亭回身道:“祁大人,这……”祁大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道:“皇上早有谕旨废止刑讯,是我对部属疏于管教!”说着把头扭向乌恪谨十分严厉地问道:“乌大人,违旨刑审,你不知罪吗?”
乌恪谨站起身道:“卑职知罪,听凭大人发落,不过普云七月初八夜里就在文家,卑职已然把人证带到堂外,这范氏一味抵赖十分刁顽!”
“果然有此事吗?”祁大人厉声问。
“小妇人冤枉!”
乌恪谨道:“请大人传证人!”
祁大人瞥了一眼乌恪谨道:“传人证!”
小德子战战兢兢地被带了上来。
“小民德宝叩见大人!”
“你把七月初八那天夜里的情形照实地讲!”
“小民不敢撒谎,七月初八那天夜里,小民买卖不错,刚收了卖炸豆腐的摊子走到小菊胡同口上就见一个人从胡同口里跑出来差点撞在我的挑子上,小民定眼一看竟然是普云普二爷,刚要开口搭话普二爷却一回身匆匆忙忙地朝前走了。”
“你看得不错?”
“自然不错,虽说那天月亮不明,可是我这挑子上的灯还在亮着,再者说我和普二爷又是极熟的人。”
两位报馆主笔不住地点头,记录。
祁大人道:“德宝,你先下去候着!”接着两眼盯着范氏道:“文范氏,现有证人在,你还有什么要讲的呢?”
范氏并不惊慌,沉稳地答道:“大人,这证人说在胡同口见到了普二爷,可是小妇人所住的小菊胡同里大小几十家住户怎见得这普云就是从我文家跑出去的呢?”
范氏这伶牙俐齿的一番话说得堂上的人都是一愣。
“刁赖!”乌恪谨高声道:“你和普云早有奸情,春生被杀之时普云跑出胡同这难道还用推断吗?”
范氏向堂上瞥了一眼低下头道:“乌大人,俗话说捉贼捉赃拿奸拿双,大人说我和普二素有奸情可有什么证据吗?”这问话声音不高,却是针尖对麦芒针锋相对。
乌恪谨又气又急:“这……”竟然一时语塞应对不上了。
报馆的主笔边听边做着笔录。
祁大人脸上露出一丝窃笑扭过头悄声道:“二位主笔,今日本府堂审,二位尽可把详情诉之报端,以正视听。”
那位穿洋服装的主笔站起身道:“谢谢提督大人,我们有个提议,文春生被杀,阿氏在场,是不是普云范氏所为,能不能要阿氏出来听听她的口供呢?”
范氏有些慌张她连忙高声叫起来:“大人,我们婆媳一向不和,如今她见我也下狱受审,还不落井下石咬我一口为自己开脱?大人,她的话万万做不得凭证!”
乌恪谨没有理会范氏的喊叫向祁大人一拱手:“大人,主笔先生的建议言之有理!”
祁大人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来人,传春阿氏!”
“传春阿氏——”堂下传来一连串的喊声。
这是祁大人意料之中的事情,他知道报馆的主笔必然要提出面见春阿氏的要求。于是派人令狱婆子一大早就为春阿氏洗脸梳头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在监口里候着。
阿氏的母亲德氏自打在牢里见了女儿就东拼西凑地使了不少钱打点通了牢头,请了一位老郎中为女儿治伤,到了现在也勉勉强强地能够走动了。
两名差役进来提阿氏,阿氏从从容容地站起身就要朝外走,一位差役凑近阿氏耳边低声道:“今几儿个上堂不同往常,除了府里翼里的大人,还有洋报的主笔,有冤诉冤可不能再迷瞪了!”
“是啊!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我们两个是瞧你不像一个杀人的凶犯,才和你说上几句。”
“二位爷的好意小妇人心领了!”春阿氏感激地朝两位差役点点头。
春阿氏被带进督府正堂前的院子里,她只觉得四周安静的出奇只有地上洒满的一片片枯叶随风发出沙沙的声音,待来到正堂的石阶下向里一打望才发现今日堂审的确不比往常,“明镜高悬”的牌匾下不但多了几张桌案,站班的衙役也比往次添了几成。几十只眼睛向外张望着直盯盯地落在自己的身上她低下头慢步走到堂中跪了下来。这时她只觉着身边还跪着另一个人,没等她侧目细看就听祁大人在堂上问道:“春阿氏,虽然堂上已经有了你杀夫的供状,但本官慎重人命,你可有什么口供要翻的吗?”
阿氏摇摇头:“小妇人无供可翻!”
主笔田华亭突然站起身道:“祁大人,我们有几句话想亲自问一问阿氏,不知可问不可问?”
祁大人迟疑了一下,见满堂人都在看着他口中只好道出“请讲”两个字来。
主笔问:“阿氏,京城之内多少人投书本报为你鸣冤,更有人指出此案是你二婆母范氏因奸杀子陷害儿媳,这话是实吗?”
春阿氏刚要开口,就听到身边那跪着的人低声叫道:“阿……阿氏,天……天地……良心,你不能……不能……”
阿氏马上听出这是二婆婆范氏的声音,她扭过脸去见这位二婆母脸上完全没有了往日骄横刁蛮的神气,原来保养极好的面皮变得灰白惨淡,一对丹凤眼中甚至露出几分哀求的目光。
大堂里静静的只等着阿氏的下文。
烟签子,掸把子,身上的道道伤痕,腹中的桩桩委屈……阿氏仿佛要高声叫出来,但是这股要冲开堤坝的水却一下子落了下去,她慢慢地转过头沉稳地答道:“我丈夫的死和二婆母没有关联!”
范氏长出了一口气眼睑垂落下来,不知是感动是愧疚站在她身边的衙役竟然看到范氏的眼角夹着一颗未曾落下的眼泪。
报馆的两位主笔也感到意外,其中一位接着问道:“你真的招认自己就是杀死亲夫的真凶吗?”
阿氏把头重重地点了点。
主笔又问:“既然如此,为释众疑,我们想听一听你一个妇道人家,过门不满三个月,因何起了杀夫之心?用了甚样的杀人凶器?幔帐之内喷满凶血为什么你一身白色罗裙不见一丝血迹?”
春阿氏抬起头悲切地说:“小妇人已然把丈夫送入黄泉,实在无话再讲,甘愿为夫偿命就是……求大人不要再问了!”
“刁妇!你分明是勾奸夫害本夫,还不如实地招认!”,祁大人一拍桌案吼道。
春阿氏面无惧色闭目不言。
报馆的主笔田华亭又接着问:“阿氏,你知道杀人是要偿命的,一旦你被斩于街市真的没有一点抱屈之处吗?”
阿氏没有半点犹豫接着答道:“小妇人只求速死,绝不喊冤!”
满堂的人木呆呆地望着春阿氏,两位报馆主笔不可思议地摇摇头。
祁大人暗自得意地把眼睛朝两边瞟了瞟,问道:“请问二位主笔,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两位报人一面用笔在纸上飞快地记着什么一面摇摇头。
乌恪谨紧皱着一对眉头,把手指的关节捏得哒哒作响,他突然心里嘀咕起来:“这位祁大人为什么让我昨日就把范氏解过府来?为什么这范氏应对如流,一上堂就把受刑的事抖了出来?祁大人一向对洋报很是反感,为什么又突然请来陪审待为上宾……”他的脑子里还没理出个头绪就见祁大人高声道:“本官慎重人命,按律而断,文范氏被拘,事出有因,查无实据,当堂开释!春阿氏谋害亲夫,自认不讳,即日移送刑部,听候处置!”说罢站了起来。
站班的衙役们喊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退堂声。
祁大人这一招果然灵验,第二天这一堂审讯的实录就出现在《京话日报》上。
因为是两位主笔现场所闻所见当然就增加了文章的分量,文范氏得到解脱,乌恪谨更受指责,只是春阿氏到底是不是真凶,两位主笔依然说是疑点丛生尚有不解之谜……。
很快,春阿氏一案移送到刑部,有人传出话来说阿氏的死罪已定,只待朝审了。
(十一)
这天早晨,公泰茶馆如同往常一样,三三两两地走进不少茶客,时值秋末,一早一晚很有些凉意了。可进了茶馆就立时让人感到暖融融的,请安声,问好声,如同家人一般的寒暄,伴着沁人心脾的茶香自有一番情致吸引着四方来客。
此时,那位算命先生走进茶馆独自来到靠窗子边的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兴许是算卦看相卖的就是生意口,多受唇干舌燥之苦,所以这位算命先生进到茶馆来很少与人闲谈,只是喝杯清茶闭目养神,静听着左右茶客们的海聊神侃。
茶房钱二见算命先生坐下来忙走过去问道:“老先生,你老来壶什么?新到的黄山名茶碧螺春给您沏壶品品?”
老人两眼盯在窗外竟然没有听见钱二的问话。
钱二也抬头向外看去只见一老一少在窗外正在谈些什么。
“老先生,您……”钱二开口又问。
老人回过头歉然一笑:“沏壶狮峰毛尖吧!”说着又把头扭了过去,原来窗外说话的是春阿氏的母亲德氏和德氏的外甥聂玉吉。
只听德氏流着眼泪道:“玉吉,你表姐她怕是没有指望了……”
玉吉道:“姨妈,您别这么想,我父亲的一位故友如今在刑部山西司里做事,他答应我想法子去通融。”玉吉说着取出一只小布包递到德氏手里:“姨妈,这点银子您接着去打点打点监房的牢头、皂隶。”
德氏又拉着玉吉的手哭起来,聂玉吉低声劝着说着,引得过路人不住地朝他们张望。
不多时,聂玉吉走进了茶馆,打眼一看各桌都坐了人,他正犹豫着想回身向外走算命老人笑着向他招招手,指了指身边的空位子,聂玉吉不便拂人家的好意只好一面点头谢着,一面在老人对面坐下来。
钱二恰好过来续水老人吩咐道:“麻烦您添副茶碗来!”
“是喽!”钱二很快送来一副细瓷盖碗,又问道:“老先生,要不要给您摆上两碟杂拌儿?”
老人点点头。
一碟蜜饯海棠、一碟桂花小枣摆了上来。算命先生又亲手斟了一碗茶。
聂玉吉连忙起身接了过来道:“晚生和老先生初次见面怎么好讨扰呢?”
算命先生笑了笑:“人说‘相逢何必曾相识’,大家都是街面上的朋友,小老弟不必多礼。”
聂玉吉道了谢这才坐下来。
算命老人望着愁容满面的聂玉吉指指窗外已经走远的德氏问:“请问,刚才和你讲话的那位老妇人就是小菊胡同春阿氏的母亲吧?”
玉吉点点头低头品着茶似乎根本没有聊天的兴致。
算命老人叹了口气自语道:“可怜呀可怜!”
玉吉不由得抬头打量了老人一眼。
“昨天我给这位老人相了一面,可怜她这样大年纪遭此劫难!”
“噢?依老先生看她这大灾大难能有个破法吗?”玉吉忙问。
“这‘破法’吗……自然是会有的,不过,灾星正旺,暂且还看不出个转机来!”
聂玉吉愣着神想了想苦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老朽的话你并不当真?”
“唉!”玉吉叹了口气:“老先生恕我无礼,想当初我也是个读书人,家里破败之后就拜了个师傅想学点真本事以占卜相面为生,什么《麻衣相》《柳庄相》之类的书读了不少,师傅也讲了不少,不过都是些骗人的把式,从那以后我是信命不信卦和老先生这行也就绝缘了!”
算命老人笑起来:“好,快人快语,不过小老弟怕是没有拜到真佛取到真经吧!”
聂玉吉脸上又是掠过一丝苦笑。
“依老朽猜想你必是阿氏的表弟聂玉吉吧?”
“老先生,您……”聂玉吉惊诧了。
算命先生端起茶碗:“请茶,请茶,这上好的狮峰毛尖果然名不虚传呀!”老人笑着把话题一转让起茶来。
这时几个年轻人呼三吆四地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位二十开外,歪戴着一顶小圆帽,面皮白皙,可背后那条辫子却是黑黄相杂又细又短身上穿了一件宫缎长袍,外罩黑色团花小马甲,此人相貌平平打眼的倒是胳膊上架的那只鹰,这只鹰灰胸脯,黑脊背,眼冒凶光。那年头养鹰最盛,皇上的内务府里设了鹰鹞处,西直门外法华寺还有皇上的养鹰厂,上行下效,王公贵族八旗子弟都以养鹰为乐,为美,一看此人便知是个在旗的纨绔子弟,簇拥在这年轻后生四周的是几个街痞模样的少年。
茶房钱二见他们走进来忙迎过去擦了张干净桌子道:“三爷,您几位今天得闲啦?”
“怎么着?不高兴我们爷们儿来坐坐?”
“哪里,哪里,我这就给您沏壶高的来!”钱二急着忙着地张罗起来。
算命先生一面和聂玉吉喝着聊着一面不时用眼角打量着这群茶客。
钱二上好了茶赔着笑脸搭讪着:“三爷,您这只鹰……嘿,地道!”说着把大拇指一挑。
“嗬?你这双眼睛也识货?”那被叫做张三爷的少爷跷着二郎腿道。
“不敢说识货,一般的鹰打眼前一飞也能说个八九不离十。”
几个街痞咯咯嘎嘎地大笑起来。
“玩你的夜猫子去吧!你钱二要懂鹰,我他妈的出门倒着走!”一个恶少尖酸地叫道。
钱二想说句什么又往下咽了咽赔上一副笑脸道:“那是,那是,”说着转身要走。
“慢!”张三爷指了指胳膊上的鹰“你说我这鹰地道在哪儿?说对了三爷我有赏!”
钱二微微一笑道:“三爷,咱们BJ玩鹰的不少,不过都是些常见的苍鹰,燕松,鸽鹰,鹞鹰,您这只鹰可是少见的佳种,名叫海青,别看它个不大、不打眼,可它爪子利眼睛尖,飞起来疾如风,堕如电,别的鹰只能地上捕兔,它可能天上取宝!”
“取……取宝?”
“三爷没听说宫里有支曲子叫《飞燕提天鹅》吗?这飞燕说的就是这海青鹰,天鹅爱吃珠蛙,蚌壳里的珍珠就留在它的嗉子里,海青把它捕下来,那天鹅嗉子里的珍珠不就到手了吗?”
“妙!”张三爷一拍大腿:“我说钱二你这些道道是哪儿淘换来的?”
“不瞒您说,小人的爷爷早年在宫里当过鹰差!”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张三爷眯着眼掏出几锭碎银子扔给了钱二:“收着,三爷我从不食言。”
钱二接过来笑道:“趁着三爷的兴头上我说句笑话,有三爷赏的这些个银子我得赶紧买两只夜猫子来,省得这位爷出门倒着走!”
张三一伙儿乐了,满堂的茶客们全都乐了。
钱二添了水避开了,这几个人旁若无人地嬉笑调侃着,一个帮闲的少年从怀里掏出一张报纸来道:“三爷,您不是打听小菊胡同文家那件案子吗?今儿这报纸上可印得有!”
张三爷端起的茶又放下了连声道:“念念,念念!”
少年翻开报纸找了找,怪腔怪调地念道:“无辜良妇惨遭酷刑,左翼公所草菅人命,文范氏当堂开释,春阿氏即日解刑部等候朝审!”
张三爷一拍桌子龇牙一乐:“听听,我没说错吧?杀人的真凶就是那小淫妇!”
旁边一个街痞打趣地说:“三爷料得这么准,是不是您跟她……有那么一腿呀?”
张三爷把嘴一撇:“你张三爷能看上她?这小淫妇没进文家前就是个烂桃罗!”
话刚落地就见这边聂玉吉霍地从桌子旁站了起来:“张三,你血口喷人,闭上你的狗嘴!”
大伙儿全愣了,挺大的茶馆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张三放下二郎腿,慢慢地踱着方步走过来,上下打量着聂玉吉,油腔滑调地说:“嘿!这不是小吉子吗?换短打扮了,来,我给大伙引见引见,这位大号聂玉吉,是那淫妇春阿氏的表弟,前两年他家爹死娘嫁人,人家阿氏家都不认他这门亲戚了,这小子还有脸护着她们,什么东西!”
“你!……”聂玉吉怒不可遏上前要抓张三,算命先生忙起身拦住他。
聂玉吉喊道:“老先生,他就是人称东直门里一只虎的张三,那年要强娶我表姐,被我表姐家回了就怀恨在心,在这里造谣生事血口喷人!今天小爷跟他拼了!”
张三挽着袖子又往前凑了两步:“嗬,你他妈的旗杆上插鸡毛好大的掸(胆)子!我张三爷叫谁死谁就别想活,你那淫妇表姐的下场就是你的榜样……”
几个帮闲的街痞一拥而上他们推开算命先生叫道:“三爷,甭跟他废话,不揍他个满地找牙他就不知道马王爷爷几只眼!”
聂玉吉见几个人一齐向他扑来并不示弱把腰带紧了紧迎了上去,顿时,椅倒桌翻杯碗横飞,钱二心疼得脸上都抽了筋儿,不住地作揖哀求算命先生也是左拦右挡还是劝止不住毕竟是寡不敌众渐渐的聂玉吉便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了,周围看客不少可是见这群恶少个个是拼命三郎的模样吓得没有人敢上前劝解玉吉明白照此下去自己必定要吃大亏,于是他把身子一跃朝张三扑去,心想只要把这泼皮踩在脚下别人就不敢近前了可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向前一扑之际,一个街痞突然抡起一只木凳向玉吉的面门砸去,玉吉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趔趄了两步倒在血泊里,这群街痞并不甘休扑上去要往死里打。
“住手!”只见那算命先生二目圆睁脱下长衫向后一抛站了出来。
张三尖叫着:“这老东西挡横,连他一起打!”几个街痞转身向算命先生扑去!
一个恶少抢先跳过去,上路一拳下路一脚直奔老人的脑袋和下部的要害处,可这位老先生不招不架,头一闪,腰一扭,这恶少扑了个空站立不稳,老人右腿轻轻一抖便把这恶少蹬在脚下。这时又一个街痞跳了过来,老人却不握拳只是挥掌一击,这一击快如流星猛如轰雷,那恶少嚎了一声被打在地上滚了几滚。
张三一见这算命先生很有功底绝非凡人哪敢上前,他暗中解开扣在鹰脚上的五尺绳,吹了一声口哨,那只鹰抖起翅膀像只出弦利箭,唰地直奔老人的双眼喙去!眼瞧躲闪不及了,老人抬手护住面门,神不知鬼不觉地亮出一支六寸来长的小铜烟袋锅儿,这只海青鹰的勾嘴一下子叼在烟锅儿杆上,就在这刹那之间老人左手比鹰爪还利的五个指头,紧紧攒在恶鹰的脖子上,接着腾出右手顺着鹰身向上一掠一把羽毛散落下来!
张三见势头不妙指着算命先生叫道:“你他妈太岁头上动土,咱捡鸡毛凑掸子——走着瞧!”说着转身向外跑,几个街痞也连滚带爬地跟了出去。
算命先生并不追赶,他扔掉手中的鹰把刚刚苏醒过来的聂玉吉扶着坐起来。
周围的茶客哪里见过这般年纪这样的武艺,一个个像是看着从景阳冈打虎归来的武二爷赞叹不已!也有人暗暗议论着猜测着这位算命先生的底细。
钱二哭丧着脸走过来道:“老英雄,今儿可多亏了您,要不然我这小茶馆里非闹出人命来不可!”
算命先生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还在呻吟的聂玉吉对钱二道:“麻烦您帮我拦辆大车来……”
“没的说,没的说!”钱二赶忙跑了出去。
不多时一辆骡车叫来了。
茶客里又站出几位热心人一道把聂玉吉抬到了骡车上。
车把式问:“老先生,拉您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