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万一他们闯进血荆棘的领域呢?”
“不可能,地图上还隔得远呢,就算真走到这边,五公里的范围还会联络不上吗?”
这些道理不足以打消薛灵的忧虑,她放弃折腾对讲机,“唉”了一声,心情溢于言表。
“我们今天怎么走呢,去找他们吗?”
辰虞是这样考虑过,但薛灵的身体状况怕是不容许了,直接返回部族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一见辰虞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薛灵马上就喊:“我没事,我骑骆驼就可以了,说不定还没找到他们烧就退了呢。”
“不行,谁知道血荆棘有没有毒,你病情变严重了怎么办?”薛灵不逞强还好,她一这样说,辰虞马上下定决心,“我们现在就回部族。”
“不要,我真没事。”
“说不行就不行。”
“啊啊啊不要不要不要——”薛灵开始在地上滚来滚去。
辰虞没理她,收完帐篷后,就直接去牵骆驼,当他走到骆驼旁边,冷不丁发现地上有一串脚印。
那不是他的,更不会是薛灵的,因为留下脚印的人没有穿鞋,足底清晰地压在沙子上。
辰虞呆在那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脚印从来的方向延伸了很远,但就到他们扎营处便中断了,辰虞四处张望,再没看到别的痕迹。他不放心,从行囊里取出手枪,在营地附近寻了一圈,除了那串孤零零的脚印,一无所获,就连他和薛灵昨晚的足迹都被沙子埋了。
他仍然记得醒时看到风沙卷过,脚印必然是后半夜才出现的,而自己竟全然没有觉察,一想到这点,他冷汗都流下来了。
“辰虞,你在转什么啊?”薛灵拖着声音喊他。
辰虞回到薛灵身边,本想把枪放回行囊,但迟疑片刻,将手枪插到了后腰上。
“你拿枪干吗?”薛灵更蒙了。
“你昨晚不是做梦,真有人来过,我看到脚印了。”辰虞说。
“脚印?”
“像鬼潮一样,光着脚的……只有一串,而且到我们帐篷附近就消失了。”
薛灵愣愣地盯了他几秒钟,忽然害怕得缩成一团,好像马上就会钻出个鬼来抓她。
“我昨晚见到的是人还是鬼啊?”她紧张兮兮地说,“是人的话,他为什么没有喊醒我们?如果是坏人也该偷东西啊,一定是鬼,我们被鬼缠上了,都怪你非要去摸那些脚印。”
辰虞没她那么怕,他检查了半天,确定他们的物资一样不少。
“这世上没有鬼。”他坚持己见,尽管也说不出脚印的缘由。
“我们快点走吧,别琢磨了,我好怕。”
脚印的出现成了一个不祥的开端,不但孙家队伍仍旧失联,而且昨日温驯的骆驼今天变得烦躁不安,有一头骆驼始终不肯跪下,最后只能辰虞先把薛灵扶到另一头骆驼背上,她再拉着辰虞骑上不听话的这头。辰虞受伤的手不小心使了劲,痛出了眼泪。
手机的指南针时准时偏,像他时而沉重时而乱飘的心。辰虞估计今明两天的天气都平静,等后天傍晚,可能会有一场不大不小的逆雨,那时候部族应该抵达这片地区了,这事他有点经验。
他们向着日出的方向前进,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平时都是薛灵找话题,所以一旦她无精打采,就会变得很安静。
辰虞利用这难得的清静,一直在绘制附近的地形,和结晶树下发现的地图做对比,修正误差,添补细节。从他们五日前与部族分离,他已经画满了好几页纸,笔和纸在这年头也是稀罕物,所幸它们比药品更容易保存,辰虞从避难所带出来的笔纸不多,但够他用很久了。
他曾经在纸上写过几首诗,关于白沙,关于孤独,关于思念,可是他实在文采有限,那些诗烂得看一眼都难受,于是又被他折成纸飞机,放飞到辽阔的天空下。要是部族失败了,人类也灭绝了,万年之后的外星人来捡到,兴许就知道这颗白色行星上是有过诗人的。
说不定有一天我会用这些纸写下遗言。他咬着笔,端详自己画下的简单线条。可是我没什么遗产,只能说些废话,也不知道谁会看,看了也未必记住。
血荆棘……好一个大麻烦,绕路又得绕多远……右边地图画得有点抽象,我太心不在焉……
这太阳照得人发昏,当初带一副墨镜就好了……平戈他们到底怎么了?
纷乱的思绪中,这念头一冒出来,就止不住膨胀,像从水底浮起的气泡,牢牢占住他的内心。
以往的侦查行动,因为路线偏离或者对讲机故障,队伍间错过联络也不算稀罕事。孙平戈还有薛英都不是等闲之辈,按理讲,应是他们牵挂辰虞和薛灵才对,可这一回,辰虞怎么都赶不走忧虑,它像一只无形的苍蝇在他耳边嗡嗡嗡个不停。
忽然,辰虞意识到自己好久没留意薛灵了,薛灵不知啥时候落在了后面,她还发着烧,一声不吭地掉下骆驼他都发现不了。
辰虞猛地回头,看见薛灵还好端端地趴在骆驼背上,离自己不过四五米远,一下爬得极高的心跳才慢慢平缓。
薛灵还挺清醒,一见辰虞慌张的样子,就撑起来问他怎么了。辰虞笑着摇摇头,示意没事,他喊了声口令,让骆驼慢下来,跟薛灵的坐骑并驾齐驱。
是死里逃生把我搞得太敏感了。他折起未完的地图草稿,把自动铅笔的笔芯杵回去。三路人马,哪能路路都倒霉,我和薛灵肯定是最惨的,回去他们还要笑——
对讲机像老天爷开恩一样响了,辰虞如蒙大赦,着实松了好大一口气,连忙把对讲机从行囊里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