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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下的半日,他们骑着骆驼远远地避开枯树地带,辰虞很想联络上孙平戈,把血荆棘的危险通知给他,但直到黄昏仍未等来通讯。

太阳落山后,辰虞挑了一处平坦地形扎营生火,简单对付完晚餐,又一次检查和包扎两人的伤口。他的手和薛灵的腿都有些肿,辰虞暗自希望明天千万别肿得更厉害,否则自己连活都干不了,但往好处想,这里只有一个瘸子而非两个,已是万幸。他们一直开着无线电,辰虞还试过主动呼叫几次,都没回音。

他们裹着毯子,依偎在帐篷里,薛灵显得有些没精神,也许是被吓的,辰虞便哄她早点睡,自己继续守无线电。

夜晚的火苗有种催眠效果,辰虞只是盯了它一会儿,不知何时就落入梦乡,半夜,他被一阵凉意惊醒,才发现火自个儿熄了。尽管已经裹了毯子,但夜晚的白海还是叫人瑟瑟发抖,因为只能用一只手,他笨拙地试了好几遍才重新把火堆点着。

月亮正高悬,清冷幽远得简直能看出几分愁容,沙丘起伏的彼方荡漾着一种奇异的微光,像燃气灶开到最小档的火苗,又像悄然漫步的灵魂。这微光并不能照亮什么,仅仅是吸引人望向它、陷入它。

放眼四周,整个地平线上都是这样的微光,夜色多长,它就多长,那种缓慢起伏的韵律,有点类似海边午夜的荧光潮汐。辰虞清楚后者是真正藻类的杰作,却不懂这白海的微光是谁造就。他只知这是一种自然现象,和海市蜃楼有点类似,无论朝微光走上多远,都无法找到它的源头。部族里有经验的老猎人很警惕这种现象,给它取名为冥火,因为它容易使人迷失,薛英也专门警告过辰虞,不要长时间去看它。

辰虞不信这种说法,他也不怕这冥火,看久了,反而内心变得宁静。

偶尔,辰虞会幻想自己仍在冬眠舱里,也许是冬眠药物的副作用,让他的大脑编织了一场如此怪诞的梦境。终有一天,毫无预兆也并不特别的一天,他会从梦中苏醒,白洪已被遏制,人类顽强地挺过危机,车晴给他打电话,两个人在电话里喜极而泣。

如果是梦,找个高楼废墟跳下去,或者用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扳机,也许就能回到现实。辰虞不止一次这样产生这种念头,都是在那种最寂静、最清醒的时候。那是隐于内心深处、对命运强烈的憎恨,它从未消失,一直在捶打心房,咆哮着要以最极端的方式报复命运。辰虞知道放任它滋长会变得危险,所以一冒出这不祥的念头,他就会看向薛灵,若是没有其他人,他还会摸她的头发。

正如此刻。

薛灵的头发摸起来又顺又滑,发质好得令辰虞嫉妒,不过并没有旧世界洗发水那种香香的气味,凑近了只能闻到骆驼的臭味。

她睡得不好,眼皮还有点肿,借着月光,辰虞看见她的眉心皱在一起,他想把她的眉心抚平,手指碰到她额头的时候,却觉得烫。

辰虞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又摸了摸薛灵的,不是错觉,她在发烧。

部族的人很少生病,这点颇让辰虞意外,他们的生活环境卫生很差,应该有一大批传染病、寄生虫排着队在部族里肆虐,但除了薛老爷子那样上年纪的,辰虞见到的大部分人都算得上健康,最多是营养不良,基本不见旧世界的各种病痛。

辰虞怀疑是晶角改变了他们的免疫系统,也许这种随白洪而来的寄生物容不得其他东西跟自己抢夺感染者的肉体,所以保护了他们在废墟里的健康。这也就是为什么发现薛灵发烧,辰虞感到特别紧张的原因,打从认识薛灵起,他从没见过她生病,一次都没有。

行囊里有几片消炎药,就是为了预防这类情况,辰虞想让薛灵起来吃药,但薛灵是因为白日受伤才发烧,他不确定药物会不会引发更严重的问题,也没有薛益那样凭经验判断的本事。

踌躇良久,辰虞决定等到明天再说,万一出现了别的症状再给她吃药。

薛灵有点发颤,辰虞把她搂在怀里,又用毯子把两人裹紧,她的身体像块炭火,晶角甚至微微烫手,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正燃烧着。辰虞无法扑灭它,只能用水打湿毛巾在她的额头上冷敷。

帐篷外一度起风,沙子卷起白色的浪,这景象在旧世界的沙漠几乎不可能看见,辰虞猜想地底下有热源,就像一头深潜的野兽,正是它的吐息化作了白海里的空气对流。

照料完薛灵,辰虞膀胱告急,他起身去撒了泡尿,给白海的温度做了点微不足道的贡献,然后像猫一样用沙子把冲出来的坑埋了。

风浪尚未止歇,辰虞回去很快睡着了,直到手机闹钟把他唤醒,地平线的微光已被鱼肚白取代。

薛灵的烧仍未退,她的精神也很不好,醒来就无精打采地坐在地上,一点不复昨天那种活泼劲,如果不是辰虞说,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

“发烧?我真的发烧了吗?”她迟钝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怪不得昨晚昏昏沉沉的,感觉做了好多噩梦。”

“都开始说胡话了。”辰虞把那几片比金子还珍贵的药拿出来,“还是吃点药吧。”

“我腿好痛。”薛灵一边接过水壶一边抱怨,“都怪你把我带到那个地方去。”

“是你害我好吧?你差点把我们两个都害死。”

“是我吗?”

“是你啊。”

薛灵吃完药继续坐着发呆,辰虞在一旁准备早餐,所谓早餐,也就是把两种口味的压缩饼干掺水搅成糊糊,再加点方便面的调味包。他喜欢香菇炖鸡味的,薛灵喜欢麻辣牛肉味的,每次吃还会感叹世界上的方便面调料包吃一个少一个。

“我跟你说,我做的梦好怪啊,白海变成了黑海,每一颗沙子都是黑的,连天空也是很阴暗的模样……对了,我还看到有人从我旁边经过,我想喊他,但是发不出声音,他的脸怎么都看不清……”

“是看到我起来尿尿吧,发烧就是这样,神志不清的。”

“不知道,但应该不是你,你好像都没有在我旁边。”

“我昨晚离你就没超过五米远。”

薛灵还是稀里糊涂的,但也没继续这个话题,两人对付完早餐,就开始准备上路。

辰虞把帐篷拆掉收起来,薛灵则坐在地上守着对讲机,这东西没法像手机一样用太阳能充电,只有回了部族才能靠手摇发电机补充电量,所以他们必须尽量省着用,现在距离约定时间已经过了十多个小时,孙平戈的队伍还是没有回音。

“是不是坏了啊?”薛灵反复拨弄开关,发出咔咔的响声。

“怎么会突然坏了?他们可能是绕了远路,或者有了新发现耽搁了。”

“不会遇到危险吧?”

他们当然可能遇到危险,薛洪让辰虞和薛灵二人避开聚居点就是因为这个,他和薛老爷子都舍不得薛灵冒险,现在辰虞心里也犯起了嘀咕,这么久没联络,就怕孙平戈等人真遇上麻烦,自己和薛灵又受伤了,帮不上忙。

“他们有枪,还有骆驼,聚居点居民就算不怀好意,打不过总能跑。”他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