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嫣折下一片海棠叶,捏在手中轻轻拨弄,眸光纠哒哒地看着叶子,“不知纳兰尊者会不会来,她若来的话,你师姐估计也会来。”
“师姐!”慕容酒觉得完全有可能,不觉开心起来。
“你想她了?”岑嫣移目过去,美靥宛若凋敝的花朵,“你几个月没有见她,现在肯定想她,对不对?”
“这个,好像并不对。”慕容酒捏着自己的脸,变得谨慎起来,但还是实言相告道,“师姐很阔绰,也很照顾我,待我真的很好,若说不想她,那我这个做师弟的,大抵没良心,要说想她吧,我近来真没有想她……”
“你可以想她,我只是问你想不想她,你只要告诉我真话就行。”岑嫣莞尔一笑,又将手中的叶子抛在空中一吹。
“真话……”慕容酒挠了挠头,“岑嫣妹妹,不瞒你说,现在提到师姐,我确实有点想她了。”
“你……”岑嫣又摘了一片叶子,愁眉道,“我早就猜到了,小东方也早就跟我说了,你这样说,我反而觉得你没有骗人……”她意兴阑珊地走到石凳前坐下,托腮道,“对了,小东方呢?都过年了,他还在给人当修侍?”
“这时候最挣钱。”慕容酒龇牙笑道。
正说着,鱼总管大步走来,急声道,“小药王!你快去看看,大少爷昏倒了!”
慕容酒和岑嫣皆是一振,慕容酒惑问道,“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鱼总管眼眶一湿,“老爷,老爷没了!”
无暇过问,亦无暇解释,慕容酒着急忙慌地疾步而去。
在一间厢房里,岑绍躺在榻上,果真昏迷不醒,周围的人捶胸顿足,皆是悲恸万分。
这大少爷无多大病因,仅悲伤过度罢了,慕容酒略施小方,就将其唤醒。
迷糊糊睁开眼睛,岑绍回忆少焉,就已噙泪,接着茫然地望着顶格哀泣俄顷,倏尔惊神似的看向鱼总管,“勿要告诉我娘!回头我亲自去说!”
鱼总管点头道,“是,肯定不能告诉大夫人。”
岑巍之所以死,慕容酒以为是药方的问题,便垂首自责道,“大哥,小弟应该留在山庄才是,对不起。”
“不!”岑绍攥紧拳头,一拳捶在自己的胸口之上,“是谷裕!我竟把那匹狼留在家父身边!是我害了父亲!”
“谷裕竟……”慕容酒震惊无比,又更加自责,“其实,其实华沛收买谷裕的事,我已在珍珑岛收到消息,但我以为谷裕襟怀坦白,自是没往这方面去想……”
“大哥又何曾怀疑过谷裕?不必说了!”岑绍对着鱼总管吩咐道,“快,通知申尊者,让她火速援救鎏王,要是再晚一步,鎏王势必有危!”
“大少爷放心,方才你昏厥之后,建德公想到这事儿,就领着葛达和马猶禀告申尊者,现在他们四人已经追击而去,相信谷裕必死无疑。”鱼总管擦着眼泪回道。
“他们往哪去了?”慕容酒拿起铁棒,陡然欠身。见鱼总管哭哭啼啼,半天没有张口,又不由得大叫一声,“快说!”
“好像,好像是武阳的方向。”鱼总管嚅唲着回答,跟着劝道,“小药王,去武阳哪里都是路,切不可单独行动,万一走岔,你也危险呐。”
苟权神色凝重,方才本想追击谷裕,却被岑崀拦下,而今看见慕容酒一脸决绝,便道,“贤侄,苟某陪你一起!”
岑绍以为不妥,便对鱼总管问道,“卷帘波他们身在何处?”
鱼总管回道,“他们护送商队去了,晚间才会回来,但岑南和岑北守在堡外,而外面仍有三十多名巨持位的修侍,要是……”
“不必!”苟权打断一声,摇头道,“他们追不上谷裕,就算追上了,想必谷裕也已逃至武阳境内,此时只能寄望申尊者一人。诚如建德公所说,只怕珍珑岛的意图非止于此,现在堡中不能无人,我和慕容酒支援过去足矣!”
话一说完,则就同慕容酒快步走了。
……
实际上,马猶和葛达的修为不敌谷裕,在云麓山庄那会儿,此二人已被谷裕所擒,性命早该丢了。鉴于相处已久,谷裕没有果断暴杀,因此贪生的马猶,俯首大呼,愿为珍珑岛效力。
鉴于潘津津和张朵朵趁乱逃走,谷裕斟酌之下,觉得岑家堡很快就会收到消息,遂放过马猶和葛达,命他们速回岑家堡指乱方向,以便他逃往武阳。
从苍穹山直奔武阳,惟有横穿金沙、馆陶两郡耗时最短,但谷裕的潜逃路线,是沿着乌桓山脉的边缘先到棨林,再转成襄,最后绕道进入武阳。
黄昏之际,谷裕已经挟着华浝和东方鸣行至成襄与武阳交界之地,而一路上,也不曾遭遇堵截。
此时第二张飞行符的灵气即将耗尽,他见下方是片结冰的湖泊,四周也都无人,便就落在冰面之上。
华浝和东方鸣的四肢皆已被缚,口中更是堵了一截粗木塞。
将两个俘虏丢到冰面,谷裕戳开冰层,掬水喝了几口,又将身上的血迹和秽渍逐一擦净。
在此期间,抬臂束紧护腕时,见华浝眼含愤怒,怒视自己,他崭露几许负疚之色,老声一叹,“今日之事,老夫愧对鎏孝王,但老夫犯上,也全怪你父王。想我忠悃你们华氏,半生鞠躬,不以厚禄折节,只因不是‘华’姓,就被你父王封死抱负之路,尤为可恨!”
吐完怨声,扭头啐了一口,旋即甩开一张飞行符,再次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