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八十五章 浸礼(18)(2 / 2)奥普拉诅咒首页

巴别尔开始解释事件的来龙去脉。

“他反复提到自己的‘教派’,把我当成‘教友’,酒壶里却装满了曼陀罗药粉,那远比市面上贩售的品牌纯度高不少。拉铎人使用的是黏菌,而非这种粉末,一个‘探险者’把致幻剂带入地下溶洞并威逼利诱他的同行者服用,我很难不认为他是想要加害于我,更何况他已经这么做了。”

他视线向下一瞥,一脚踩住了冒牌探险者手边的短匕首,顺势踢远。

“好啊,卡坎在上,原来就是你这小子一直在迫害我们的朋友?”托德用手斧拍了拍耶谢尔的脑袋。

探险者没有抬头看他,防毒面具愣愣地左右摇晃。

“别想抵赖咯,拜环教的巫师,你的巫术我一眼就能看透。”先知站在他面前,用短剑挑起麻布袋的袋口,往里窥探,“另一半‘拜环教’的图腾在你的袋子里,对吧?你想诅咒谁?想夺走谁的皮囊?”

“那是什么东西?”他毫无征兆地问了一句,抬手往前指去。

安德娜眨了眨眼,疑惑地顺着对方的指向回头一看:“黑色的大球,的确很奇妙,我也这么觉得。”

“不……”他用力咽了口唾沫,“不是那颗球!见鬼、你们看不见吗?它、它长了张人脸!”

“看来他也产生了幻觉。”巴别尔推测,“一个长翅膀和鱼鳃的畸形胎儿,对吧?”

“……”探险者刚要回答,却忽然噤了声。

在三人的注视下,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戴防毒面具的脑袋一直朝向黑色的椭球,目不转睛。

先知正盯着麻袋里的另外半个人骨图腾看,开始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图腾同样由枯叶、腿骨、头骨和石块组成,被麻绳绑得结结实实,但发挥不了作用;巫师的匕首不在他身边,远离了法阵和祭坛,他同样不能施展任何力量。都没什么问题。

至于那颗黑球,仔细观察,柔软的外壳是半透明的,能透出里面许多蠕动的红色线条,多半是血管。这似乎是一枚卵,一枚即将孵化的“受精卵”,然而据她所知,奥普拉不存在这样一种卵生生物,其卵呈现纯黑色,需要吸收腐肉和血液才能生长。

显然是枚宗教仪式产物,说不定会孵化出暗物质怪兽。她在自己的脑海里讲了个冷笑话。

——等等。

安德娜顿时收束联想,找出了她始终忽略的那个细节:施法短剑上的石刻符纹还在一刻不停地散发光芒。

她原先认定,这是因为“巫师”耶谢尔是个蒙恩者,可如果实际上不是呢?或者,当蒙恩者与暗物质怪兽都处于探测范围内时,这颗小石子可无法对其做出区分。

联系到探险者刚才惊愕的神情,她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们在地底逗留太久。

“噗呲”——

腹部传来一股闷痛。

“这是……怎么回事?”蛇人看呆了。

两排整齐的破洞,从防护服的衣领排列到下衣摆,毫无征兆地印在安德娜的身上。下一秒,在其余三人的视角看,她忽然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往上飘,然后悬空了。

先知在惊骇中缓缓回头,明显感觉到,有锋利物戳穿了自己的皮与肉,就像刀尖刺进案板上的生肉,鲜嫩多汁——难以形容的钻心疼痛随后袭来,可她叫不出声,热量顺着血液大量流淌而出,她紧攥住施法短剑不松手,却明显感到肌肉僵硬,身体不听使唤。

“往城里跑,快跑!”巴别尔迅速朝向导与耶谢尔呵斥,“是暗物质怪兽!”

两人猛地抽气,拔腿就跑。

结合离奇的现状,毫无疑问,先知被一头蛰伏在此的怪兽袭击并拖到了半空。她喷溅而出的血液沾在了怪兽的头颅上,使他得以看清它的一部分轮廓,不同于他们在雷杉林里碰上的那一头,这头怪兽的体型更加庞大,除了牙齿锋利以外,五官呈扁片式排列在圆脑袋上——它长着一张酷似人的脸。

根据伤口分布看,暗物质怪兽咬住了先知的侧腰,出血量巨大,加之中毒,无疑已成重伤。

已知腐蚀性血液对这些怪物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甚至有可能二次误伤伤员,而怪兽似乎没有追捕向城内逃亡的另外两人的打算。安德娜是个失恩者,不具备强大的恢复力,一个普通人,受这种伤,还中毒,轻易就会一命呜呼,情况非常不容乐观——没有选择了,他必须把怪物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使它松口,伤员才有救。

“咔嚓、咔嚓”

清脆的断裂声传来,进食仿佛进展到了下一阶段,怪物正在尝试咀嚼她的骨骼。

外乡人拔出自己的黑色短剑,千钧一发之际,碾碎了剑上身所有玻璃珠——“呼”!刹那间,双螺旋结构的火焰,与金色的蛇形雷电交融缠绕,同一时间从短剑的尖端蓄力迸发,犹如一枚炮弹,直击怪兽透明的头颅——“嘣”!发生了猛烈的爆炸。

片刻后,火团散去。

安德娜不见了。

而显然,玻璃珠中涵盖某种视觉增强的秘法,浓烟散去,除了一股难闻的烤焦的气味以外,怪兽光滑的黑色表皮毫发无损。

巴别尔头一次直视这般庞然大物的狰狞面貌,它有雄狮的鬃毛,褶皱的皮肤,鲨鱼似的牙齿,以及一张类人的脸皮。它四肢短小,正在地面上扭动硕大的身体,到处寻找到嘴的猎物。

外乡人松了口气,先知多半抓住他争取到的机会逃走了。即便如此,她仍然凶多吉少,如今也只能相信,一个医生会正确评估并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即便他仍然对于她热成像的投影异于常人一事耿耿于怀。

他转身,迅速向拉铎的城镇跑去,暗物质怪兽摆动尾巴,张开血盆大口,像条鱼一样扭动,紧追其后。

凌晨两点不到,天上的星宿闪烁,如往常一样接二连三地消沉。西北矿区,塌陷坑入口往北方约五十米处,皲裂的土地里插着一把银白色的施法短剑。

某一时刻,剑裸露的圆环闪动两下,“卟”,从中滋生出了一团乌云似的烟雾,不往上飘,反而往下沉,笼罩住了平地,紧接着,“咚”的一声,大片的鲜血从云雾内扩散出来。

先知安德娜匍匐在地,手指痛苦地蜷曲,不断抠挖干裂的土地。

她手上还攥着自己那把短剑,另一把用作瞬移秘法锚点的短剑则扎在土里。两排狰狞的巨大创口穿透了她的防护服与内侧的衬衣,从右锁骨下方延伸到盆骨左上方,伤口极深,腹部黄色的脂肪外翻,怪兽有毒的唾液正往她体内猛钻。只用了不到五分钟,皮肤下层的软组织已经开始溃烂发黑。

她大口地捯气,却呼吸困难,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自己翻了个面,僵硬的左手从腰包里掏出了一瓶解毒剂。另一只手实在无法抬起,她干脆直接摸起一块石头,砸碎了瓶子,使药剂整瓶泼洒在自己的身体上。

不幸中的万幸,这瓶解毒剂根据毒森林内部样本研制而出,效果明显优于寻常成分。先知瘫在地上喘了口气,再次伸出左手,向自己的右肩上打了一针镇定剂,结束了使人烦躁的剧烈疼痛,随后,她又颤颤巍巍地从腰包里取出一根空注射器,吸取了几毫升源源不断渗出伤口的毒液与血。

做完这一切,她彻底耗尽了精力,扯开防护服的领口,把自己平摊在寒冷的硬土地之上,一动也不想动。冷汗几乎浸透了她白色的衬衣,寒风呼啸而过,她开始因药物反应而发热,体温迅速下降。

恍惚中,黯淡冷冽的星光变为了一盏环光灯,从她沉重的眼皮夹缝中间亮起。一个人影来到她面前,俯下身,探查鼻息。

“发现伤员!担架!”

周围响起一阵嘈杂,逐渐变得灯火通明。驻扎骑士团的部队赶来,她意识到自己即将被抬回营地接受治疗。

待命多时的军医蹲坐在先知身边,找来纱布,往深入的伤口里塞,试图止血,但很快他便发现,出血点过多,无法有效制止血液流失。

医生转过头,向也蹲在伤患旁边的骑士队长汇报情况:“等不及去跟陛下汇合了,梅拉队长,她流血太多,我们得就地缝合包……”

话刚说到一半,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伤员自己撑起身体,向队长梅拉扑了过来,她用还没麻痹掉的那只手,握住一根针管,直往她怀里塞。

骑士队长感到困惑,她赶忙搀扶住先知,把针管拿在手里,里面装着几毫升发黑的血液。

“怪兽的新鲜毒液,收好。”她听到她低声说,“这是宝贵的、研究素材……”

话音刚落,先知头一沉,靠在梅拉的肩膀上,彻底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