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八十四章 浸礼(17)(2 / 2)奥普拉诅咒首页

不可见的光源在城镇头顶上轮转,一些红黑色的液体逐渐从祭坛圆盘型雕刻的缝隙里滋生而出,犹如新生的菌丝。那都是带有腐烂臭味的血肉,来自诸多曾经鲜活的生命,表层飘着不少油花,形成油膜,在冷光的照耀下泛出彩色的光泽。

不一会,缝隙上溢出了足够多腐臭的血液,依照镂空图案的走势蠕动、渗透,缓慢地组合成了一个单词:

【浸礼(Baptism)】

更多的单词浮现出来,连接成两句“传授语”:

【沐浴浸礼之人,方有重生之机】

【蠕动濡湿之门,孕育山羊之卵】

“浸礼(Baptism)?洗礼(Baptize)?”托德盯着自己唯一看得懂的那个词,猜测道,“各地的传教士不止一次用过这个词,那是加入他们的仪式。”

“……”

安德娜掐灭烛火,搓搓下巴沉思。通过献祭仪式得到的答案晦涩难懂,这种情况并不少见,毕竟询问的对象不属于可视视界,需要花费时间进行解读。

“既然施洗一般在大教堂里进行,也许指的是干涸的上层水宫?”她一边扒弄头发一边揣摩,“‘蠕动濡湿之门’与诸神有层关系,通常代表‘祭祀之神’阿戈斯,至于‘山羊之卵’就不得而知了,羊是胎生动物,也没听过什么神会下蛋。”

“塞珀斯和阿维斯族都是卵生,矿神卡坎倒总被杜撰成我们的‘母亲’。”托德语气诙谐地表示肯定。紧接着,他往先知那边看了一眼,表情却骤然变了,“顾问女士,这是?”

先知顺着向导的目光低下头:她手里的施法短剑正在散发光芒,光线并非像刚才那样流动如水,而是集中在一个点,由内而外散射。

她立即有了不好的预感,握住剑柄上的圆环,拧了几圈,一块小石子升了上来——石刻符纹再次发光。

放置图腾的拜环教巫师同时是蒙恩者的概率,与暗物质怪兽出现在地底的概率,似乎无法做出有效且可量化的对比。保险起见,两人消除了进行仪式的痕迹,动身从祭坛离开,继续向东南方探索。

然而还没走出多远,他们便立刻往回折返了回来。

“幸好我临走前拿了一片矮鳞木的叶子,否则就要上当了。”

时间回到现在。

先知的手指上捻着包裹火焰的枯叶,走上祭坛,用力拔出嵌进石头的施法短剑。

“你是谁?”耶谢尔谨慎地问。他的额头渗出冷汗,手中紧攥着带血的匕首,手腕上的烧伤刺痛不已。

“那法阵是你画的,‘拜环教’的门徒,你想从他身上夺走什么东西?”安德娜挡在沉入幻境的调查员身前,质问道。

蛇人向导的登山斧指着探险者的防毒面具,嘴里发出“嘶嘶”的威胁恐吓,逼迫对方连连退后,直到走出五芒星法阵的范围。

确认仪式被成功中断,先知这才压低了声音,对巴别尔解释道:

“这座祭坛存在某种诡异的力量,这个人妄图利用它对付你,你多半中了药草的毒,产生幻觉,不要相信他所说的任何一句话。”

“……”

外乡人没有回话,他始终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她察觉到,对方鲜红的双眼此时此刻蒙上了一层黑色的阴霾,犹如一团蠕动的浓雾,挥之不散。

——难道他快速痊愈的能力也被巫毒影响了?先知感到困惑。这应当很难实现。

诚然,巴别尔并不在这儿,他受到迷雾的蒙蔽,掉入迷宫,感官混乱不堪。他好不容易摆脱掉一百多双手的拉扯,又感到胸口传出一阵接一阵沉闷的疼痛,心跳加速,疼痛越来越剧烈——

“唰”!

一只干枯细长、皮肤炭黑的手破胸而出,一把夺过巴别尔别在腰后的黑施法短剑,红外热成像占据了他的视野,前所未有的稳定。

【刺伤】

“嘿,放松、放松,这是怎么了?”

托德扭过头来询问。在他眼里,蛇人散发出橙黄色的暖光,体温较常人而言更低。但从其他三人的视角看,却是另一番景象。

【刺下去】

空洞高亢的人声合唱接连不断,像蠕虫的刚毛,瘙痒他的大脑,迫使他聆听来自黑暗深空的低语。

调查员与那只从自己胸口里钻出来的手僵持,剑刃缓慢地逼近他的脖颈,逼近颈动脉。

“B先生,听我说,那都是假的,你的灵敏感官已经被影响了,别去感受它。”先知转过身,把短剑收回鞘中,向外乡人伸出一只手。她隐约猜到,除了巫毒和药剂作用,还有其他东西在缠着他,“拉住我的手,感受实感,这能帮助你甩脱虚无。”

她单手背后,手里捏着一瓶用毒森林提取物制作的解毒剂,原先一直装在腰包里,那里面放了不少应急药品,以备不时之需。

而眼前,外乡人的左手死死握住黑色的短剑,不断尝试扎向自己,而右手则在竭力阻止。

“离他远点,女士,你在把自己置入险境!”

托德呼唤道,手里的斧头对准耶谢尔的脑门,不允许他轻举妄动。蛇人十分费解,既然知道他是个能自我恢复的蒙恩者,就算任由他刺伤自己又能如何?如果在试图制止的过程中伤到自己,岂不是更加得不偿失。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先知的考量反而更加周全。即便拜环教的仪式祭品被毁,他们依旧身处一座远古遗留下来的血腥祭坛之上,五芒星法阵也没被抹除,如若巴别尔能淬炼“月之骨”的血液滴落其中,根本不确定会引发什么样的连锁反应,让此次意外频发的洞窟探险雪上加霜。

【刺伤自己】

可强烈的、驻留脑内的、不可违抗的蛊惑之下,黑雾的蒙蔽之中,所有劝阻与挣扎都显得无济于事。

【刺伤自己!】

“哧”——

“滴答”

几滴血滴落下来,掉在祭坛的石台上。

巴别尔偏头躲过刀刃,短剑刺歪了,只在右侧脖颈的皮肤上留下一道划痕。

他深吸两口气,放松肌肉,垂下了双臂。幻觉彻底消失了,胸口的防护服完好无损,并没有被一只干尸似的手穿透。

猩红的纹路如同毛细血管,顷刻间爬满整座灰白色的石头祭坛,与蓄水池中的淤血与油脂交缠,融为一体,形成了一张暗红色的网。

热成像视觉不断闪烁,他抬起头,这次,终于看清了先知安德娜在他眼中的模样——一头硕大的、骨骼外露的、长满好似头发的触角的野兽,骨架整体就像人与狼的结合,前肢修长,双腿较短,正蹲在原地,打量着他。

轰隆——

在他看出头颅的形状之前,突然,大地开始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