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赵王闻孙秀之言,然其说,曰:“当如何?”孙秀曰:“可加诏三王镇边之功,悉遣心腹之人为三王参佐,臣闻王盛、处穆聚众山泽,百姓从之,日已万数,管袭乃我之心腹,可先遣为齐王军司,助齐王讨伐王盛、处穆,实乃监视之。”赵王曰:“善。”即令行之。
管袭得令,收拾行囊,晓出夜驻,数日至许昌,点播三军,即兴讨之,左右曰:“当奏于齐王。”管袭曰:“齐王数征讨而不胜,说之何用?王盛、处穆不擅军伍,今夜发兵袭之,篾不克矣。”王盛、处穆夜半,忽闻喊杀声,待起时被管袭斩于乱军之中,乱遂平。管袭骄,乃请功于齐王,齐王知其为孙秀爪牙,怒曰:“吾为政一方已数月矣,百姓安乐,未闻有聚众作乱者。今汝来斩乱,此非诈言哉?且即便有之,吾当帅麾下,围而斩之,此自有定断,汝视我为无物哉?”管袭曰:“吾受陛下诏,助齐王讨逆,今王盛、处穆就诛,殿下不赏,反欲罪我耶?”齐王曰:“赵王自立,此乃不赦之罪,吾本欲讨之,正斩汝以祭旗。”于是斩管袭于军中,遂与豫州刺史何勖,龙骧将军董艾起兵讨孙秀,遣使告成都王,河间王,常山王等诸王,移檄州、郡、县,其文略曰:“孙秀逆臣,迷误赵王,以致朝纲丧乱,民怨如沸,今齐王应天而起,所过莫不望风归顺,共相讨诛。有不从者,当夷三族,有功者,位封郡候,以此为据。”
且说使者至邺,成都王司马颖召邺令卢志谋,卢志曰:“赵王篡逆,人神共愤,殿下收英俊以从人望,趁此征讨,百姓必不召自至,攘臂争进,何愁不克?”成都王嘉之,乃以兖州刺史王彦、冀州刺史李毅,都护赵骧、石超为前锋赴之,远近闻之,争相来附,比至朝歌,有众二十余万矣。
新野公司马歆得檄书,未知所从,乃召属下议之。司马王绥曰:“赵王势强,齐王则弱,不可同日而语。且赵王与殿下之父扶风王皆宣帝之子,赵亲齐疏,公宜从赵。”参军孙询起,怒曰:“赵王凶逆,诛杀大臣,此为不仁,废帝自立,视为不义,如此不仁不义,必败无疑。何为亲疏之论哉?齐王起兵,所为国家耳,天下必将一呼百应,孰强孰弱,高下立见,万望殿下莫听王绥之言。”新野公乃从之。
前安西参军夏侯奭闻齐王起兵,聚众数千以应齐王,恐河间王讨之,乃遣使邀河间王司马颙,使者至长安,河间王召属下谋曰:“今二王起兵,天下震动,吾欲无所偏助,以保吾州,将之若何?”长史李含曰:“赵王兵盛,且居天子之位以应群下,二王起兵,师出无名,恐不久远。我兵少势弱,左右难为,不若从赵,并趁此帅兵讨灭夏侯奭。夏侯奭起兵,非在齐王,在殿下也,久之则不利于殿下,不若趁此除之。”河间王素来无谋,思索良久,乃遣振武将军张方将兵两万,诈从二王以应夏侯奭,曰:“奉河间王令助之。”夏侯奭闻言大喜,开鹿角纳之,张方趁势入营,生擒夏侯奭,夏侯奭怒曰:“汝欲助贼耶?”张方曰:“吾奉令执汝,余所未闻。”夏侯奭曰:“赵王篡位,终将覆灭,今杀我,彼时当何以处之?”张方笑曰:“赵王兵少,齐王势弱,河间王助赵王,则赵王胜,助齐王,则齐王胜,将死之人,何需虑哉?”遂斩夏侯奭头,函之入长安。门卫入报,恰此齐王檄文又至,河间王见函,乃曰:“今杀夏侯奭,当助赵王。”乃执使者,欲送于赵王,然河间王使者自京师回,备说见闻,曰:“齐王、成都王声势浩大,赵王渐失人心,京师人心不稳,愿殿下早谋。”河间王悔曰:“李含误我!”乃更遣张方助二王,齐王闻之怒,遣使责曰:“前者执吾使,讨媚赵王,今又附我,岂非二心耶?”河间王惧,乃斩李含,送首于齐王,相约进军。
齐王檄文至扬州,扬州人皆欲响应,扬州刺史姓郗名隆,召众人议,众议从齐王,郗隆曰:“吾兄及子侄皆在洛阳,若从齐王,则命皆休矣。”主薄赵诱曰:“赵王篡逆,人神共愤,今义兵四起,其败必矣,且明君受命朝廷,当舍命就义,岂在乎兄弟子侄乎?为明君计,当有上中下三策,明君欲听否?”郗隆曰:“可试言之。”赵诱曰:“明君自将精兵,径赴许昌,自表心迹,与齐王共商御敌之策,此上策也。”郗隆闻言,良久乃曰:“何为中策?”赵诱曰:“呈檄文,领兵数万,与齐王共会洛阳,此中策也。”郗隆又曰:“何为下策?”赵诱曰:“遣兵五百,屯兵江淮,为之呐喊,此下策也。”郗隆闭目不语,赵诱曰:“愿明君早做打算,不可失机。”郗隆曰:“汝可先退,容某徐思之。”赵诱曰:“当断不断,悔之晚矣。”郗隆曰:“汝等可先退。”于是众人乃退。
赵诱出,郗隆密召别驾顾彦,问之曰:“公以为何如?”顾彦曰:“以某之意,主薄之下策乃上计也。”郗隆曰:“可试言之。”顾彦曰:“赵王强而齐王弱,赵王离心而齐王顺民意,此旗鼓相当也,若赵王胜,则挥军入许昌,断齐王后路,则赵王喜,若齐王胜,则北上洛阳,以为声援,则齐王悦。”郗隆闻之,颔之曰:“善,此正合吾意也。”
顾彦出,治中留宝、西曹留承等请入,列于堂下,问郗隆曰:“檄文已至,未知明君作何打算?”郗隆奋然曰:“吾世受先帝恩,当无所偏助,守州则矣。”留承曰:“明君差矣,此天下乃晋氏天下,太上皇无过被废,天下为之不平,齐王顺势举事,一呼百应,成败可见,明君不早发兵应之,变难徒生,此州岂可保哉?愿明公详思之。”郗鉴不语,檄文至六七日,郗隆仍不能决,众将士愤怨,私相语曰:“刺史欲助赵王篡逆。”对曰:“若此,吾等当冤死。”或曰:“参军王将军驻兵石头,此人深明大义,我等可投之,以期免死。”于是相约投王邃于石头城,早有探子报于郗隆,郗隆怒遣人中途截之,有擅离职守者就地正法,因此死者数百人。余者惧,乃说王邃曰:“刺史投赵王,而将军向齐王,此殊途也,郗刺史欲图将军,幸而未发也,不如先发而执之。”王邃然之,于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且说郗隆夜就寝,忽闻帐外喊杀声起,继而火势盈天,惊曰:“何人造反?”遂起,取挂剑,未及着甲,遥见王邃骑高头大马入,郗隆惊曰:“汝欲反耶?”王邃曰:“赵王篡逆,实乃反贼,而明君阴助之,竟言吾反耶?”郗隆曰:“吾未助赵王。”王邃曰:“未助赵王,缘何不发兵助齐王?”郗隆竟不能答,乃叹曰:“顾彦误我也!顾彦误我也!”遂为兵士所杀,顾彦亦死。
安南将军孟观得齐王檄文,乃言于众将曰:“吾夜观天象,紫宫无他变,赵王必然无虞。”于是固守不发兵。
赵王及孙秀闻三王起兵,甚忧之,恐朝堂不稳,乃做表诈曰:“臣齐王囧,不知为何贼所围,忧惧不能拒,三日不得食,拜乞陛下救兵,若不死,愿亡归宗庙。”孙秀以示群臣,莫有信者。于是分遣上军将军孙辅、折冲将军李岩帅兵七千出延寿关,征虏将军张泓,左军将军蔡煌、前军将军闾和将兵九千出鄂阪,遣镇军将军司马雅,扬威将军莫原领兵八千自成皋关出,明为援齐王,实则拒之,另遣孙秀之子孙会督将军士猗、许超帅宿卫三万以拒成都王。四路大军共计五万出,赵王仍不安心,又召卫将军王楙,都督诸路军马,遣王馥、广平王司马虔帅兵八千为三军继援,一切排兵布阵停当,赵王与孙秀日夜祷告,欲诸路军大胜而归。
张泓有勇力,进据阳翟,与齐王相距,张泓挺枪邀战,斩杀齐王数员武将,齐王惧,退拒颖阴县,张泓数次搦战,齐军坚守不出。张泓无计,乃传孙辅书,其文略曰:“吾与齐军数战,皆破之,杀敌一万余,齐军闻之股栗,贼军为之丧胆,坚城固守,以待日月。吾兵力不足,乞将军援我,若城下,则齐王必擒之。”孙辅得书,览之,言于左右曰:“此书言皆破齐军,乃诈言耳,乞吾援兵,乃实耳。吾若援之,此羊入虎口也。”于是乃回书略曰:“齐王虽败,未伤手足,不可冒然轻进,吾亲率兵士,可助将军一臂。”仅点拨精兵五千,留李岩守营,于颖阴县城五十里下寨,张泓得书,喜,出阵搦战,城下大骂齐王。齐王定西将军庞正闻之,大怒,令放吊桥,一人挥舞长刀出,呼曰:“吾乃定西将军庞正也,竖子可与我死战乎?”张泓亦挺枪来迎,回曰:“汝来送首,吾一人足矣,何需他人。”两人相交,战不回合,斩庞正于马下。齐军败,起吊桥,孙辅见,又遣将士为援,齐王心焦,乃召众人商议退敌之策,长史刘宾言于齐王曰:“赵王诸军,皆不足为虑,所虑者惟张泓耳,然张泓匹夫,有勇无谋,可夜遣军举火,佯为劫营,呐喊助威,以壮我势,孙辅者,贪生之徒,不知所以,必然溃败,孙辅溃,围可解也。”齐王从之,孙辅等军果然中计,夜众营乱,自相践踏,不可胜计,孙辅惧,单骑径归洛阳,恐赵王罪之,言赵王曰:“齐王兵盛,不可挡,张泓等皆战死。”赵王与孙秀遂大惧,密诏司马虔、许超回军护卫京师,俄而,张泓使者报捷,赵王又喜,孙秀诈曰:“三王已破,齐王等已擒。”令百官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