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又使人传谣曰:“东风来,压南风,不久日当中。”太子位居东宫,从东宫来风即为东风,而贾后,名南风,此是起事之兆。贾后左右听查于外,言之贾后,贾后惧,孙秀又言于贾谧曰:“废太子在许都,一日不心念京师,右卫督司马雅、常从督许超,皆其僚属,二者交构,已非一日耳,朝中将士,欲挟废太子之号,绝非一人。”贾谧入见贾后,曰:“朝中蠢蠢,皆托于太子。”贾后曰:“如之奈何?”贾谧曰:“斩草须根除,臣请杀废太子,以绝众望。”贾谧曰:“谁可为使?”贾谧曰可如此如此。
贾后乃召太医司马程据,曰:“汝办事甚为得力,吾甚欣慰,吾有一事,若事成到表汝为太医令。”乃密言杀废太子,程据惶恐,回府即做巴豆杏子丸,皇后下诏其与孙虑同至许昌赐废太子。并言如此如此,孙虑乃跪曰:“此系重大,一旦有失,恐难收拾。臣保荐一人,可保万无一失。”于是说出此人名姓,贾后闻之大喜,预知谁与孙虑共谋太子,容后再提。
且说太子自废黜,恐为人所害,常自煮食于前,孙虑难为之,乃告戍卒刘振,刘振乃迁太子于小坊中,不给食,然太子左右犹翻墙给之,数旬不得成。贾后逼之急,孙虑乃逼废太子服丸,废太子不从,曰:“吾非病,服此丸何为?”孙虑曰:“汝欲抗旨耶?”废太子曰:“吾欲见陛下。”孙虑冷笑曰:“死人何以见圣上?”废太子虽知命不长矣,仍不肯服,孙虑强灌之,废太子吐,乃曰:“吾欲如厕。”孙虑怒,持药杵尾随,于后椎杀废太子,废太子大呼,声闻于外,人皆慜之,时年二十三岁。
消息传至王都,张华入见贾后,曰:“废太子死,皇后知否?”贾后佯为大惊曰:“不知。”张华曰:“废太子当如何殡殓?”皇后曰:“公以为如何?”张华曰:“废太子不幸,若以庶人葬,东宫旧臣,皆疑皇后,不若表请以王礼,以示哀戚。”贾后闻之有理,乃曰:“公且回,我自有处置。”
二日,有司表请庶人葬之,贾后为表悲戚,以惑众工,乃泣曰:“遹不幸早亡,吾悲痛不能自已,其罪虽大,然犹王室子孙,念其孝心未泯,若以庶人送终,有失皇家颜面,情实可怜,当赐以王礼。”诏曰可,乃以广陵王之礼葬之。贾谧闻之,入见贾后,问曰:“废太子死,何以王礼葬之?”贾后曰:“死便死矣,岂在乎礼耶?”贾谧曰:“废太子有子二人臧、尚,皆为嫡嗣,二人不除,食不甘味。”贾后曰:“二子无能之人耳,汝何忧之?”贾谧曰:“我所忧者,非此二子,乃东宫旧臣也。若拥立臧、尚,亦恐难收拾。”贾后曰:“汝过虑也。”
丧发于许都,初艳阳高照,万里晴空,忽一阵风过,携落叶乱舞,沙石纷飞,不能睁目,继而电闪雷鸣,围帐皆裂,众人皆悄曰:“此废太子之冤也。”孙秀见时机成,一日夜,召右卫将军阎和谋,曰:“贾后谋杀太子,群情激愤,吾欲起事,将兵入中宫,废皇后,可乎?”阎和曰:“此乃天道,有何不可?吾愿为先锋。”言未毕,忽下人通报,曰:“齐王求入。”赵王恐,曰:“齐王此时求入,事泄矣。”孙秀曰:“事若泄,此时齐王当陈兵府外,岂能只身求入?”赵王闻之,急设宴席,召齐王入。
齐王入,赵王乃惊曰:“前者殿下就国,何又反京师?”齐王见宴席,不喜,乃问赵王曰:“汝非王室子孙耶?”赵王曰:“殿下何出此言?孤非王室子孙,为谁子孙?”齐王曰:“既是王室子孙,奈何宴堂高坐?”赵王佯不知,曰:“殿下何出此言?”齐王曰:“今太子为贾后所杀,而殿下身为车骑,不领兵征讨,而坐此何为?”赵王佯惊曰:“禁声,隔墙有耳也,殿下欲害孤乎?”齐王怒,按剑上前,曰:“你我同为司马氏,惟有战死子孙,无有吓死子孙,汝纵使告发,吾亦不惧,汝惧死之人,终不足与谋。”言毕欲退,赵王乃曰:“齐王真壮士也,殿下且息怒,容孤慢慢道来,孤不满贾、郭,已非一日耳,奈何手中无兵,事恐不成。”齐王曰:“殿下府中将士数千,吾麾下数百,一呼百应,有何不成?”赵王闻之大喜,乃撤宴席,令孙秀、闫和出,言于齐王曰:“适才试殿下耳,实不相瞒,吾久依贾郭,所为今日耳。”齐王拜曰:“如此,吾愿为前锋。”赵王上前,扶齐王出,曰:“同心协力,共扶王室。”乃相约癸巳丙夜发,以击鼓为号。
行前,孙秀乃使司马雅言于张华曰:“赵王欲与公匡扶社稷,为天下除害,使下官亲临告。”张华惧,乃曰:“今天下升平,谁为害乎?老朽实难从之。”司马雅曰:“今刀已在颈,犹是言何?贾后谋杀太子,祸乱朝政,汝贵为三公,不思为太子报仇,反欲助纣为虐者乎?”张华仍不语,司马雅不顾而出,回告赵王。赵王忧曰:“事急,恐张华告贾后。”孙秀曰:“非也,张华素有筹略,而为贾后所持,不敢背之,又素手无策,待死而已。”
癸巳丙夜,赵王乃假诏诸部司马曰:“贾后与贾谧杀吾太子,孰不可忍,今遣赵王伦入废贾后,汝皆舍命相从,事成,赐爵三等,如若不然,诛灭三族。”众皆呼从之。入宫殿,门未开,赵王曰:“我乃车骑,受诏入宫。”华林令骆休为内应,闻之开城门,赵王领兵入,陈兵御道南。赵王即令齐王领兵数百,剑履上殿,跪见惠帝曰:“贾谧谋反。”惠帝惊曰:“齐王谬矣,贾谧事朕久,甚恭。”齐王曰:“殿下可诏而问之。”惠帝于是下诏召贾谧,贾谧入宫,见兵士林立,心中狐疑,乃问曰:“深夜诏我,所为何事?”对曰:“不知。”贾谧又曰:“此何将士?”对曰:“禁军。”见齐王在殿,知不妙,走呼曰:“贾后救我。”齐王令将士追杀之。贾后闻起,亦惊,俄而齐王入,贾后问曰:“卿来何为?”齐王曰:“奉诏收后。”贾后曰:“诏当从我出,何诏也?”齐王不答,抽剑上前,贾后退,乃呼惠帝曰:“陛下有妇,使人废之,岂非自废耶?”遂执贾后。贾后问齐王曰:“起事者谁?”齐王答:“赵王、梁王。”贾后叹曰:“系狗当系颈,反系其尾,今被其反噬一口,致有此祸,恨不得先诛梁、赵。”当夜废贾后为庶人,幽之于建始殿,赵王又令将士分兵八路,执赵粲、贾午、董猛、孙虑、程据等亲党,付有司严加拷问,斩弃如市。又诏中书监、侍中、黄门侍郎等夜入殿,尚书郎师景恐有诈,乃求亲笔诏书,司马伦令将士执而斩之,自此无人敢有异议,正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