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真是个复杂的东西,可以让人不弃世俗、勇敢而热烈,也可以让人变成缩头乌龟。
“好像有人在敲门呢......”扶听见有人这么说,但嗯她仍是发着自己的呆,才不关心有谁来。
一阵开门的动静过后,屋内的空气似乎静了一下。
“请问,扶妍姑娘在吗?”
熟悉而久违的音色自远处响起,扶妍呼吸一滞。
耳边姑娘们的声音好像都不见了。那一刻,扶妍好像只听见了这一句话。
——从此心中再无杂音,不剩杂念。
“她在。”
回答杨水程的是一道令他熟悉到心悸的女声。他心头一动,视线掠过堂中众人,终于落在了一道窈窕身影上。
那道两月来他无数次在梦中描摹的倩影,那段令他魂牵思萦的身形——
正款款向他走来。
扶妍在杨水程面前停住了。她细细打量起站在雪前的男人。
换上了羊毛大氅、墨色长靴。脸上冒出许多短硬胡茬,轮廓好像更加冷硬几分。挺直的腰间挂了一柄剑鞘、还有一个厚重的钱袋。
身后是满街的皑皑白雪,一身冷肃的黑与之映衬,色彩竟分外分明,好像一切情景都鲜活起来,寒冬也多了生机。
“......我回来了。”
他低眸,轻声道。
“我知道。”她笑,眼中有点点星光。
杨水程找到老鸨,直接掏出几锭大银,接过扶妍的卖身契。
他走到火炉边,把那一小张泛黄的纸撕了个粉碎,洒进火堆。一瞬间化为灰烬。
就这样恢复了自由身,扶妍心情挺不错。
“你这两个月究竟做什么去了,变化这么大?”
连自称都变了,那挂着的钱袋交了两百两出去仍旧鼓鼓囊囊。
“.....我去走镖了,走了很多趟。他们说一口一个‘俺’的太土了,叫我别这么叫。”杨水程面对扶妍,依然有些羞赧。
走镖?两个月能赚这么多,只怕是走了很多趟别人都不敢接的危镖......
扶妍把杨水程拉到自己屋里,拴上门,就要去扒杨水程的衣裳。
杨水程慌忙捉住扶妍的手,“怎么了?”
扶妍抬眸望他一眼,“看看你受了什么伤。”
“.....我没受什么伤,你莫看。”他不想让扶妍见到那些狰狞的伤口。
看杨水程像个害羞小媳妇一样牢牢护着自己,扶妍也没有再执意要看。
反正洞房那日总会见到的。
“还不跟我提亲?”扶妍靠上他的胸膛,“不会有钱了就不要我了吧?”
“不可能!”杨水程紧紧抱住她。
他还怕扶妍在他走的这两月里变心呢!
杨水很快就来提亲了,送来一身豪华的嫁衣。他告诉扶妍他在城里买了处宅子和铺子,怕她住不惯乡下,以后就在城中定居。
弃了家宅和祖地,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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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期到了。
春香院代做扶妍的“娘家”。她坐在自己房中,静静梳妆。
凤冠霞帔,红妆覆面。菱花镜中,已是花信年华的女子,仍然美得不可方物。
到了时辰,老鸨带着一众姑娘送扶妍出院门。她眼角竟仿佛沾了点泪,拿出绣帕擦拭。
“不知怎的,我竟真的有种送闺女出嫁的感觉。”老鸨站在来接扶妍的红轿下,叹道。
“我也有种被老娘送嫁的感觉。”扶妍掀起盖头,笑。
老鸨听了她的话,眼中动容更甚。她紧紧握住扶妍的手。
“往后被你男人欺负了,一定来找我。”她道,“我带着姑娘们去围殴他。”
原本扶妍的赎身费是四百两,减到两百两,是老鸨对杨水程的考验。
前花魁要嫁人,好多百姓都来看。只是这相公既非腰缠万贯,又不在钟鸣鼎食之列,不禁让人有些好奇。
但好歹红妆满街、大轿响锣,还算得上有些排面。
轿子轻轻摇晃,扶妍静坐其中。伴着跟随一路的锣鼓声,红轿停在了一处崭新的院门前。她下了轿,被红娘引着,在宾客注视下走进前院,来到荣禧堂前。
绣球的另一端被牵到那人身上。两人缓缓地同步走入堂前。
司仪高声喊道,震得扶妍心荡——
“一拜天地——”
慢慢转身,背对一拜。
“二拜高堂——”
重新并肩,再拜杨母。
“夫妻对拜——”
杨水程高大的身躯弯了下来,努力与扶妍齐平。、
“送入洞房——”
昏黄烛火轻摇晃,大红盖头下的女子端坐在床沿。
洞房外他的镖友、乡亲们,还有些春香院的姑娘,嘻嘻笑兮、喧然闹兮。扶妍默默地听着,倒也不觉吵人。
不知过了几时,房门“吱呀——”一晃,终是被人推开。来人脚步稳健,渐渐地走到扶妍身前,停驻。
扶妍从盖头下面只能窥见他殷红色的长靴。下一刻,盖头被他轻轻挑了下来。
一袭红裳的扶妍,额间描了花钿、唇上点了最艳的胭脂、眸尾染上最动人的红粉。
她那样端庄地坐在他眼前,乍见到他时眸中那一瞬错愕,落在他眼中也成了最生动的一抹颜色。
比满室的大红色更加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