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初次下山,偏偏遭遇刺杀,而我自负冷清冷心,却终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我下山看了他,却因不曾哄过什么人,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只能任由对方抓着我的衣袖不放,了作补偿。
可我亦狠心将俗世残忍摆在他面前,我告诉他:刀剑之伤,或可加以防范,可人心叵测,防不胜防,届时,他又当如何存身立世。
一场刺杀,让我看清了如今形势,他与我之间,因果既定,无可疏远。
罢了,且顺其自然吧。
永旭五年,他及冠前夕,我也曾苦思许久,最终为他取字——竹安。
竹安,竹报平安,多好。
只是,许是天意,阴差阳错,我并未来得及将这一表字亲口告诉他,便出事了。
迫于体内的噬心蛊,他失控失控了,打伤了天阙很多人。因着华阳赋的缘故,东君也俨然不是他的对手。
我不愿伤及他,便只好自伤,以换取机会暂时控制住对方。
我耗费几乎九成的内力,以身渡蛊,终得引出半数之余的蛊虫,保他性命无虞。
然而,我救了他,自身却也因着九幽玄境的阴寒霸道,遭受反噬,需要频繁进出冰室,涤清内力,压下反噬。
我救他,出于自愿,不需要他的感激,同样的,我亦不需要他的愧疚。
我自负对他有教养之责,只是现下我也没什么可教他的了,索性,便借着查账的名义,遣他下山,放他自由。
身在局中,我自认,对厘清没有半点偏私。可东君的一番话,彻底点醒了我。
东君曾问我:我对厘清此人,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当时,我竟答不上来。
过后,我隐约有了答案,可那答案过于惊世骇俗,一时之间,我不知该如何面对,只能自欺欺人,佯装不知。
此后,我频繁进出冰室,从不主动打探关于对方的消息。每每叶锦提及,也只是静静听着,闭口不谈。
……
天旭六年,秋末,我从叶锦口中偶然得知,他在山下美人窟的事迹。
当时叶锦只看到我静坐于冰室内,无动于衷,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当时是何种心情。
我为他感到欣慰,现在看来,他在山下似乎一切都好,甚至还交到了知心朋友。
但同时,我,也没那么洒脱,因为看起来,即便他不在天阙,不在……我身边,他似乎也能活得很好。
原本就是要他下山历练,要他独当一面,要他,自由无拘。
若真如叶锦所言,他在山下安康恣意,我就不好召他回来了。
那便只盼他,
一生顺遂,一世无恙。
……
永旭七年,秋分时节,当日,我知叶锦有心激我,却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这才知晓,对方当年离阙之时,竟是自称罪人。
罪人?
他何时成了罪人?
……
可木已成舟,
将错就错,也未尝不可。
……
只是,偶尔夜深人静之时,我也不是没有设想过两人再见之时的情形。
可无论我如何想,最好的也不过是,对方隔着一层虚伪的礼节,站在泾渭分明的分割线两端,唤我一句殿下,
这些……自我继任九重天阙以来,早该习惯、麻木。
我也以为是这样的,可为何,我明明修习这世间最为阴寒霸道之功法,竟也会觉出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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