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续七年,立冬前后,廊下风铃摇曳作响,乃故人归矣。
那天,我告诉他,我从来没有想过不要他,从来没有。
也是那一天,我庆幸于,幸得有天阙掌使这层冰冷的枷锁禁锢缠身,总不至旁人轻贱于他。
……
对他,我总是狠不下心,也因此,我明晰了对方的心意。
我虽看不见,可浴池里,他望向我的目光,委实不算清白。
他正年少,对情爱之事憧憬、懵懂可以理解,是以,我并不打算戳破。
他还小,不该被束缚,困囚于天阙这一方天地里。
他是自由的,
至少,我希望他是自由的。
我寄希望于他可以幡然醒悟,而他亦日渐安分,不再拿那种灼灼逼人、充斥着欲望的眼神看我。
我们之间,我和他之间,我们同为男子,本也不该如此。如今这般,我当时想……这很好。
两年时间,他在山下学到了很多东西,沉稳、果决,对此我我本该欣慰,也确实惊讶于他的成长速度。
可我万万没有料到,他在山下习得的那些手段,最终一个不落,全用在了我身上。
他情难自禁,吻了我,亦落荒而逃。我本该制止,却最终什么都没有做。
我不愿深究,此举到底是为何。也许,我只是不愿他落空难过,又或许,我弥足深陷,亦是无可救药。
可今时过后,我也知道,
我们之间,就只剩明牌了。
我最不愿看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他以身作局,剑走偏锋,赌我偏私、爱重于他。
这一局,我身在其中,又置身事外,清醒,却也沉沦,自知不该,却无可自拔,毫无疑问,我输了。
他向我剖白心迹,我便叫他低头,屈起指节,狠敲了一下,以示惩戒。
他次次试探,我有心纵容,留他夜宿寝殿。
他因过往之事,不再配剑,可我从未怪过他,只心疼他心魔难消。
我有心安慰,可亦知,于他而言,无论说什么,都过于惨淡无力。
我吻了他,那是我第一次主动吻他,极尽缠绵的一吻,我告诉他,不要心存畏惧。
这世上,除他以外,没有任何人值得他甘愿放弃心中坚持,甚至于牺牲性命……哪怕是我也不能。
可他屡教不改,以下犯上,但平心而论,我总归是拒绝不了他的。
我为他的喜欢而动容,为他的赤诚而动摇,衣衫剥落,星火燎原,我想:
左右不过是一副皮囊,
他想要,给了便给了,
又能如何?
芙蓉帐暖,一晌贪欢,
此后,便再无转圜的余地。
他不知道,华阳赋与九幽玄境相伴相生,却也相克。
我爱他,便该对他毫无保留,又虚长他几岁,自然也该包容接纳的多一些。
也因此,伤得重几分。
他总是疑心我没有多爱他,可偏偏我又嘴拙的厉害,说不出这人想听的缱绻情话。
此番,也算自证吧。
我不怕他无理取闹,却当真怕极了这人示于人前的眼泪。
这人第一次哭,我心软破例,放任他逾距靠近。
第二次哭,便是此番,可我已经身心皆失,不知他还要贪求何物。
后来,我知道了。
他引蛇出洞,费尽心思,是为了帝峻手中的祝融花,是为了……我。
我曾告诫过他,凡事不该贪多强求,凡事自当量力而行,以己为先,可他始终不曾真正做到。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若论及得失取舍,我甘愿舍下祝融花,与他相携一生。
说到底,
是我爱重于他,
割舍不下这个人的。
我从不吝啬给这人机会试错,毕竟天阙的确有这个资本。
可我错了,大错特错。
可我的偏私爱重,绝不是为了看着他,自损已身,舍己为人的。
两相博弈,我始终赢不了。
既如此,我阻止不了他,便该从根源上着手。
我喝了那有损身体,却能短暂恢复内力的药汤,也瞒着对方见了帝峻一面。
到底是我有求于人,不说低三下四,不过几句污言秽语,委实算不得什么。
可就在我同帝峻斡旋之际,他却再次枉顾与我的约定,孤身犯险,险些命丧地宫。
等在马车里的那段时间,大概是我一生中最彷徨无助的时刻。
可我的爱人此刻还尚且不知所踪,生死不明,我便只能强装镇定,安排好一切。
他要是死了……他要是死了……我在脑海里反复念叨着,却始终得不出定论。
我不知道,若是他死了,届时,我会发什么疯,做出什么惊世骇俗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