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1 / 2)金蝶花首页

一趟东关火车站,廖靖文心头蒙上一层阴影,不光是肖剑雄虞敏翊同归而来引发出的醋意,而是那么多的难民,南来北往一起涌到江淮之间的弹丸之地小城滁州,作为滁州商会即将接班人的年轻会长,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置那些难民生死不顾听之任之,起码的仁义道德能唤醒商家的良知,承担起一份社会责任。他回到家中,客厅里济济一堂,滁州巨商寡头都聚集在会长的家中,他们不是关心难民生死攸关,而是希望能从老会长的口中得到官方准确的消息,淞沪战争是否会波及到江北小城,滁州是否会成为安全的后方。

廖云斋胸有成竹,用半官半民的口气说:“以老朽的判断,蒋委员长抗敌之决心,国军的主力七十万驻守淞沪,铸成钢铁长城,小日本尽管有坚船利炮,绝不会突破防线,踏上我大中华国土半步。”

商家们半信半疑,提出疑义:“廖会长的话能代表官方吗?”

廖云斋故弄玄虚说:“这事儿我比你们关心,我作为商会的老会长,有责任保护好滁州的商家,我特意去了樊县长家,凭着私交向他讨口风。樊县长说了,南京政府一再表态,胜券在握绝不会失败。老朽不放心,再次追问要他说真话。你们猜怎么着,樊县长竟然赌咒发誓,说要是有半句瞎话,全家不得好死。”

众商家听了长长松口气。“我们相信老会长,相信樊县长。”

廖靖文一头冲进嚷道:“你们在这里务虚空谈,殊不知成千上万逃荒的难民饥肠辘辘,挣扎在死亡线上。你们这些有良心的商家,应该采取应急措施,挽救哪些无辜的生命。”

石破惊天,巨商寡头面面相觑,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廖云斋见儿子回家气不打一处来,抄起鸡毛毯子没头没脸打去:“你还知道回家,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是你定亲的喜期,龙二爷一家在眼巴巴等着新姑爷登门下茶呢。”

“爹,眼下什么时局,你还有闲工夫忙这些无关紧要的破事,淞沪战争爆发国家生死存亡,炎黄子孙眼看要当亡国奴,多多关心这个民族的命运吧。”廖靖文夺过父亲手中的鸡毛毯子摔在地上,愤怒说。

在坐的巨商大佬们齐声问:“大少爷听到什么消息了?”

“一拨一拨的难民拥进我皖东大地,救护难民乃当务之急。”廖靖文高声呼喊。

“小子,等你幡然醒悟黄花菜都凉了,赈灾救济老子比你想到的早,商会已经拟定方案,季干事在负责设施。”廖云斋镇静自如说。

“这么说商会已经开始着手赈灾活动了?”

廖靖文听后,不敢相信,廖云斋肯定地点点头:

“这会儿,第一车赈灾粥可能送到火车站了。”

廖靖文听后,转身马不停蹄赶往商会总部。

商会大院里新建造几口简易大灶,一米直径的大铁锅里稀粥翻滚,有一张锅里稀饭熬好,商会干事季亚玲正在安排几个中年妇女将锅里的粥舀进木桶,再抬上三轮车准备运送。

廖靖文快步迎上前,季亚玲见廖靖文赶来,用衣袖擦下脸上的汗水,嚷道:

“大少爷来的正好,这里最紧缺是男劳力。”

廖靖文挽起衣袖要加入行列,季亚玲阻拦:

“这种粗活不用你干,眼下要多组织一些义工参加,越多越好。”

季亚玲给廖靖文布置新任务。

廖靖文立刻想到刚刚放假回乡的肖剑雄虞敏翊两位学友,便登门邀请。

先去虞敏翊家,虞敏翊听说赈灾做义工,毫不犹豫答应。两人随之赶到肖剑雄家,肖剑雄正坐在堂屋发呆。母亲和妹妹走了回老家,这儿没有亲人,几间老屋空空荡荡死气沉沉。

廖靖文虞敏翊来了,说明情况。

街坊邻居听说赈灾需要义工,纷纷报名加入。

廖靖文带着一批义工浩浩荡荡赶赴商会总部,路过日本侨民井田惠子家门口,井田惠子从门缝里看见探出头问:

“靖文哥,你带这些人干嘛去?”

廖靖文简单说赈灾活动。

惠子说:“我也参加。”换件衣服,尾随身后。

季亚玲看见惠子,脸色顿时阴沉。

“CZ市民还少吗,干嘛带来个日本婆子。别忘了前方是中日两国开战,懂吗?”她不顾惠子的情面朝着廖靖文吼起。

廖靖文笑着说:“惠子是侨民从小就跟随父母在滁州长大,能称上半个滁州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难道不允许她为抗战贡献一份力量?”

季亚玲恶狠狠瞪他一眼。她知道两家的关系源远流长,非同寻常。

廖靖文没有理睬商会干事季亚玲,自作主张安排惠子的工作。

肖剑雄和虞敏翊自由结合一组,肖剑雄登三轮,虞敏翊在后面助推,将熬好的粥一车车运往难民处。两人工作默契,得心应手,两人还不时对视相望心领神会。这些都没逃脱远处忙碌廖靖文的眼睛。心中的醋意一股股涌出。这么多年的相处,他们都以恋人的身份出现。大伙儿在一起聚会,虞敏翊总是紧紧依偎着廖靖文,说话做事也处处维护。在朋友圈中,两人的关系已经成为不是秘密的秘密。石广林有时半真半假的称虞敏翊为嫂子,虞敏翊不翻脸,反而跟风上,纠正他的称呼,应该叫未婚嫂子。坐在一旁的廖靖文脸都红了,你们胡说些什么,男女交朋友就是那种关系?虞敏翊说真事假不了,假事也真不了,嘴长在他们身上随他们说去,说够了自然不觉得新奇。廖靖文说,没有的事都说成事。虞敏翊说,你不希望好事成真吗?一句话堵得廖靖文半天不吭声。肖剑雄说男追女一堵墙,女追男一层纱。有戏。廖靖文嘴上强硬,心里乐滋滋,他希望虞敏翊真的成为他的终生伴侣。廖云斋请媒婆给他介绍的姑娘一概回绝。虞敏翊像一座巨大的磁场,对他越来越有吸引力。有几次梦中虞敏翊真的身披婚纱走进他的婚姻殿堂,成亲拜堂拥入洞房。虞敏翊迫不及待拽去盖头,钻进他的怀里,发出幸福的呻吟声,口里还喃喃自语,终于成为廖夫人了,一辈子心满意足。廖靖文也生怕虞敏翊离开,越发紧紧将她搂住,直到裤裆里湿漉漉一片,原来他搂的是枕头。

高中毕业,他准备冲破家庭的藩篱,伴随虞敏翊一道外出读书,可是父亲坚决反对。他对读书无用论越来越看重,加上时局不稳,主义党派名目繁多,一不留神掉进万丈深渊,死都不知道怎么掉脑袋的。不如在家中学做生意,创办实业,吃一口保险饭。虞敏翊三番五次的动员,最后下了通牒,要爱情要家庭由你决定。夜里十二点的火车,我希望能在候车室里见到你。

结果他忍痛割爱,妥协放弃。

现实明确无误的告诉他,虞敏翊已经将爱情转移到肖剑雄的身上。

如果虞敏翊爱上他不认识的人,廖靖文的内心也许好受些,她偏偏和号称三弟兄的老二肖剑雄好起来,这不等于打了他的脸吗。肖剑雄一句玩笑竟然成了谶言,他让出机会使得老二变成真正的护花使者。虞敏翊好像有意在廖靖文的面前做出对肖剑雄的亲昵状,肖剑雄满脸汗水,虞敏翊毫无顾忌地掏出手帕给他轻轻擦拭,还倒了开水亲手端给他喝。廖靖文好似万箭穿心,一阵阵的难受,他不得不采取躲避逃离,不愿看到刺眼的一幕幕真实的画面。惠子莫名其妙地问他:

“靖文哥一天不见你开笑脸,谁惹你生气了。”

“这样的鬼天气,遇见这些南来北往潮涌般的难民,谁能高兴起来。”廖靖文随口回答。

“战争带来无限的灾难,我们在尽微薄之力给予弥补,做到仁至义尽。公益使人喜悦,心里应该快乐。”惠子无话找话说。

路过的季亚玲,忍不住回一句:

“都是你们小日本造的孽,相隔万里,凭什么要侵略我大中华。”季亚玲怒目而视。

惠子自知引火烧身,对这个深奥的问题她无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