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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道不安,兵荒马乱,听说在京城读书的学子一个个都回老家,顺便出门看看,也许能碰到熟人,果然不错头一个就碰到你们,有幸有幸。”廖靖文见两人亲密无间一股醋意涌出,但毕竟是半年没见的老同学,还是显得十分高兴,随口骂一句。“该死的战争又爆发了。”

“小日本野心勃勃,一直觊觎周边邻国,这场战争避免不了的,早晚要开战。”肖剑雄似乎有先见之明,早有思想准备。

“听说蒋委员长调兵七十万集结吴淞口,中日对峙,鹿死谁手,还难定夺。”廖靖文对国军充满期待。

“从甲午战争看现在,政府腐败,军心涣散,败局已成板上钉钉。”肖剑雄悲观失望。“有钱的人远走他国,剩下的穷苦百姓也纷纷逃离淞沪南京,向内地转移。”

“我泱泱大国,难道真的敌不过弹丸岛国?即使用人海相拼,不见得不是小日本的对手。”廖靖文依然信心满怀。

肖剑雄在大庭广众之下,不愿与廖靖文继续争论时局,他抬眼望望廖靖文。

“靖文兄在家经商,一向不过问政治,怎么突然对时局这么关注。在商言商,是在寻找商机,准备发国难财吧。”肖剑雄鄙视廖靖文一眼。

廖靖文的脸色微微泛红,肖剑雄出口不逊,如同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哥哥在你们的眼里难道真成了卑鄙龌龊小人?”廖靖文无奈地苦笑笑。

“不见面想得慌,见面又唇枪舌剑,你们这帮兄弟少有。”虞敏翊调侃。

他们都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发小,廖靖文、肖剑雄、石广林在滁州中学堪称三兄弟,虽然没有拜把子插香盟誓,却比亲兄弟还亲。廖靖文居长,他也有大哥哥的样子,处处关心两位小弟。廖靖文家庭殷实,父亲廖云斋经营江淮最大一家药行,推选滁州商会会长,富甲一方。廖大少爷慷慨大方,用钱从不吝啬,对于两位小弟少不了时常接济。学习用具课外书籍,只要需要都是廖靖文掏钱。买回的东西共同享用。肖剑雄有时开玩笑说,暂且记账,日后兄弟发财,加倍偿还。老三石广林说,那要等到驴年马月。肖剑雄说,粪堆还有发热时,人生难说。

三人形影不离,除了上课睡觉外,扎堆在一起玩耍。小女生虞敏翊也千方百计见缝插针往里面凑。肖剑雄说,我们都是拖堂灰长大的,你算哪一节。虞敏翊一张嘴不饶人,咱和靖文哥也是拖堂灰长大的。三个男生哈哈笑起,眼泪都笑出来了。石广林说你裤裆里能拖起堂灰吗。虞敏翊知道不是好听的话,板起面孔说,士可杀而不可辱。眼圈泛红小嘴撅起差点没哭出声。廖靖文解围,人多力量大,众人拾柴火焰高,增加一个女生是好事,说不定以后还有美女加入。廖靖文掏出手帕递给虞敏翊。肖剑雄说女孩子这招灵验,男人最怕是女人的眼泪,大哥关爱尤佳。虞敏翊赌气说,以后咱只和靖文哥玩,不理你们。

虞敏翊天生男孩子的性格,她不喜欢与同性结交闺蜜,她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婆婆妈妈的,和男孩子玩有劲。

三兄弟后来加入虞敏翊这个小妹,三男一女从小学到高中,四个人成为一个小团体。高中毕业后,四人开始分道扬镳。二弟肖剑雄考取中央陆军军校,,三弟石广林考取中央大学,虞敏翊考取金陵女子大学,三人都去了南京,唯独廖靖文被父亲廖云斋硬留在家中,经营广源记药材行不让外出读书,要求他跟随父亲后面学做生意。廖靖文生性懦弱,百依百顺,用肖剑雄的话说,如果有点反抗精神,也能远走高飞,和他们一道外出求学。为此虞敏翊很是看不起他。

“你就甘愿俯首称臣那么听话,永远待在深宅大院中做封建主义的奴隶?新青年应该走出去,接受新思想新教育,做封建社会的叛逆者。”虞敏翊拉住廖靖文的手,陈辞激昂,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眷念和惋惜。

肖剑雄石广林在一旁看的真真切切,用开玩笑的口气说:

“女人是一枝花,敏翊小妹那么钟情于你,你却不珍惜。如果你甘愿放弃不做护花使者,我们可要冲锋向前了。”

一句玩笑话,廖靖文心中顿时汹涌澎湃,他从心底喜欢虞敏翊,小姑娘清秀靓丽天真活泼,性格又是直言快语,敢爱敢恨,在廖靖文的面前不做作不掩饰,不止一次的开诚布公表态,将来愿意做廖太太。廖靖文激动不已,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眼一闭,虞敏翊挺拔娇美的身影总要不自觉的出现在脑海里。他下决心今后不论经历如何事故,他都要把虞敏翊娶回家。在关键时刻去留的问题上,廖靖文最后还是放弃爱情屈服父亲,忍痛割爱规守广源记。。

那次他们争吵得相当利害,几乎达到决裂的地步。

“平时看你个性十足,什么事儿都有主见,可到了关键时刻却成了烂泥糊不上墙。”虞敏翊使用恶毒的语言讥讽他。

廖靖文呆坐一旁闷不做声,被刺挠急了,有气无力说出一句: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千年的传统教育,我不能违背。”

“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死抱着孔夫子哪一套,我们是新社会新青年,不需要三纲五常哪些封建腐朽的东西。”虞敏翊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薪火相传,老祖宗的东西也有许多精华。”廖靖文坚持自己看法。

“明儿我嫁给你了,也需要夫为妻纲?”虞敏翊恶狠狠瞪他一眼。

“我不是那个意思。”论口才廖靖文不是她的对手,他忙作解释。“父母养活我这么大,突然离经叛道,不听他们的话,他们会伤心的。”

“那么你呢,甘愿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做封建社会的牺牲品。”虞敏翊怒斥。她不忍心看他龌龊相,鼓励。“两条腿长在你身上,去留由你决定。”

廖靖文闷头不做声。

“学费问题我可以帮衬你,生米做成熟饭,你家老爷子不会一意孤行,顽固到底。再说外出求学是件好事,老爷子还漂洋过海到东洋。”

廖靖文最终没能迈出关键的一步。

外出求学的儿时伙伴,肖剑雄石广林虞敏翊一年只回来两次,暑寒两假。虽然四人在假期中经常一起团聚,廖靖文发现他与三人已经缺乏共同的语言,谈聊不到一块。学子们喜欢交流各自学校里的见闻,尤其时事政论,侃侃而谈各抒己见。而廖靖文呆坐一旁,插不上话,好似一个傻子在听天方夜谭。三人激情四溢豪情满怀,无意中又在深深伤害他的自尊心。偶尔间隙,廖靖文单独约会虞敏翊,两人天黑人静散步在城边郊野,虞敏翊再也不像以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向他提问幼稚发笑的问题。比如,日月为什么会二十四小时轮回旋转,呈现出白天黑夜。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不能开诚布公,尤其中国人干嘛说话要含蓄婉转,让对方费神耗精的猜测,慢慢体会?诸如众多的问题。而现在的虞敏翊不知是年龄的增长,还是外出求学见多识广,变得老沉稳重。两人交谈叙聊时她不会轻易引发话题,都是廖靖文投其所好寻找她感兴趣的问题。有次闲聊廖靖文故意挑起年轻人的热门议题,男女之间的爱情,以此来试探她的爱情观的底线。虞敏翊直抒己见说出自己的见地。人是高级动物,男女之间的结合绝非动物的交配,而是思想情趣习惯最佳的融合点。廖靖文无法继续深入,他思忖许久,大胆试问,我们之间还有共同点吗?虞敏翊笑着反问,你看呢?伴侣之间要想保持一定的热能温度,必须与日俱进,共同前进。从她的话语中,明显看出对他当初放弃出外求学仍在耿耿于怀。那时虞敏翊已经把话说的清楚明白,家庭阻碍不是问题,她可以从宽裕的生活费中资助他的求学,只要两人心心相印,携手共进,生活艰苦些算不了什么,爱情的力量战无不胜。他懦弱胆怯,最终没有挣脱家庭的羁绊,逃离父亲的股掌,乖乖听话放弃爱情,留在家中做父亲的继承人。

他和虞敏翊虽然还有书信来往,信笺上的内容越写越少,后来成了问候寒暄寥寥数语的家常信。今年寒假,三人来信都说中日双方淞沪开战,他们已经积极报名参加战地服务团,开赴前线,廖靖文不再做聚会的准备。在兵荒马乱的年代,他作为一个新时代的青年,良心未泯,总是想着能为社会做点公益。他去津浦铁路的沿线转悠一圈,看到成千上万的难民离乡背井食宿露天无家可归,瞬间萌生出要尽快组织社团,为难民解决吃住问题。民以食为天,否则会出现饿殍遍野。

廖靖文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肖剑雄和虞敏翊两人从天而降,突然回到滁州。如果中间石广林也随一道,他的心情也许会心花怒放。孤男寡女亲密无间,廖文斋似乎觉察到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爱神已经从他身边悄悄疏远,将他们之间拉开距离。

“回来了就好,哥哥为你们接风。”廖靖文强颜欢笑说。

“兵荒马乱的年头,没有那个必要,以后再说吧。”肖剑雄一口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