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的狂风骤雨,像是在对炎炎夏日一个猛烈的抽离,伴随着萧萧风声,秋色的浓稠裹挟着中原,雾影沙沙,暮霭沉沉。
姜杏一早来为祝卿好洗漱的时候,长廊未尽便发现她正坐在院子里——单手撑着,一动不动。
她注意到院墙那株桂花树,昨夜雨打风吹,残败得更恶劣了。姜杏觉得她此刻更需要静静待着,垂眼看了看后面随侍的侍女,小心吩咐后遣散了她们。又想到昨日凉风习习,今晨倍感阴寒,她入内拿了一件披风。
鞋沾湿地时的声响惊动了祝卿好,她身躯一震,猛然回首,看清来人方才收敛了戾气。
“小姐,天凉了。”姜杏有些无辜地举起手中的披风。
祝卿好点点头,“不用了。”复而看了看天,想来卯时已过,她起身,才发觉腿脚竟酸胀的很。
一切洗漱完毕后,姜杏刚要退下,复而细细端详祝卿好的神情,心里总觉得她心事重重,从昨个见了侯爷之后,便是闷闷不乐。她抿唇,想着此事是否禀明,对上她的视线,又慌慌张张地退下。
不等她传唤小厮,门房前来,拿着一席请帖。
“姜姐姐,姜姐姐,您在这就好。”门房笑盈盈地小跑过来,兴冲冲得将那请帖递上,“刚刚薛府来人,说是请人一叙,刘管家不在。”说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你且宽心,由我转交,定不会错了你的。”姜杏接过后,打开发现“神医”二字,吩咐门房不用再知会刘管家,便走向内院。
苑内的祝卿好坐在窗前,却是愁绪满容。天边乌云和白云相合,一明一暗,在倚碧如洗的天空之下,竟多了几分质感。她看着骤雨忽降忽止,又想到昨夜【子】那副阴沉沉的神情,却在谈吐之间,看见那波澜不惊的眸子里一丝杀机。
她真的能信吗?
他,值得信吗?
不过,他的目的是什么,即不算背叛,又对组织加以防范。一想到这,她又想起【酉】,他们若是关系非同小可,那么他的存在对自己也是一个威胁,更何况,初次见面他表现的可太从容了。
敲门声叩响的不止是祝卿好的房门,还有她与那位故人重逢的良机。
“进。”
“小姐,薛府来的请帖,邀您仙居客栈一叙。”姜杏递上请帖,微微抬眸,试探性望着祝卿好的神情。
她不紧不慢地打开,没有姜杏预料中的惊喜,也没有失望,倒是比清晨那副愁容多了几分轻松。
许是察觉到视线,祝卿好对上她躲闪的视线,微微侧首,等着她重新对视,审视的目光中几分猜疑让姜杏不得不心虚地再次避开,忽而跪了下来。
祝卿好没有搀扶,也没有赤声责备。
只见她缓缓走进,勾起姜杏的下颌,唇角微微上扬,不仅让人心猿意马,也让人胆战心惊,姜杏被那双眼睛深深吸引,可那张面容之下,总有一种她看不透的诡异。
祝卿好轻哧,转而起身,“替我更衣。”
没等姜杏应声,祝卿好转头看她还呆愣在原地,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恶作剧似乎太过了,她打了个响指,这才拉回姜杏的思绪。
姜杏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眼前却是浮现出相宏宇的面容,却在镜中祝卿好的神色里,变换成了相宏彰的那副模样,她咽了咽口水,手里麻溜地速度让祝卿好都不由得愧疚起来。
她原本想让她不用过于在意,然是姜杏因刚刚那件事,变得伶俐起来也不错。祝卿好想到相宏宇,自然也能明白姜杏这副模样是为何原因,只是她看着低头做事的姜杏,不免想起幼时便跟在相宏宇身边的小厮。
昨日之事不可留,然是过往,便也应该有所了结。
“小姐,好了。”姜杏乖乖退却一旁。
祝卿好左右摇曳,今日这身湖蓝色单裙配的垂髻,多了几分温婉,不似之前那般随意,姜杏又在单裙加了一件藕粉色纱裙。屋内平平无奇,光线萦绕之上,便是夺目之处。
“备车。”祝卿好满意的点点头,一边拿起帷帽,一边吩咐。
许是相宏彰的那副认真,让原本同相宏宇一脉相承的随意变得机敏起来。她虽受相宏宇嘱托,但最重要的一点是:随她。刚刚那番举措,定然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好。姜杏一时间有些丧气,甚至是做好了换人的准备。
当然,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怎么,不走吗?”她半身进入马车,又掀起帘子,看着纹丝不动的姜杏问,“杏儿?”
姜杏还没缓过神,但已经乖乖上车了。
一路上,她似有若无地朝祝卿好投去疑惑的眼神。
祝卿好却是二话不说,静静地看着她干着急。
没等姜杏开口,车夫便说已经到了。
她们下车后,迎面便碰上蓝岚。
桃月紧跟着蓝岚,看见相府的马车,早早在其耳边提醒。
“神医,今来可还安好?”蓝岚缓步上前,尾声还带着些许喜悦。
祝卿好可不敢苟同,这几日头疼的是因为蓝岚又多了一件。上次她们交涉之后,没隔几日便邀约,是否太过频繁。
原先侧身的祝卿好还是全了礼数,正对着她,漫不经心地回应:“有劳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