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没有人会同情弱者，更没有人会毫无目的助人为乐。曹小水谨慎地寻找可以安身的地方，最主要的是找到可以做的事。但是对于一个只身无靠的少年来说，做什么事都要比别人付出更多。

他做过餐馆的洗碗工和建筑工地上的搬运工，送过外卖，摆过地摊也搞过小吃。挣过钱也帮过人，上过当也吃过亏。大半年过后，身上依旧没有留下什么积蓄，拖着一个破行李箱，跟别人一起倒腾服装、水果和酒水。也整些假古玩骗几个钱，被别人识破后东奔西跑、四处躲藏。

后来听别人说，去南方可以找到玉石。一旦找到纯正的原石，就可以瞬间挣到大钱。怀揣着暴富的期望，曹小水跟着一个老头流窜到现在这里。

老头只是个中间人，负责把曹小水这样没背景、没牵扯的单身壮男送到这里，拿钱走人。

曹小水无处可去只得留下。因为身高体壮，浑身一把子好力气，就被安排给送货的人作护卫。

所谓的送货，都是些走私货。这里的整个村落都在走私，种田插秧几乎成了副业，每年走私赚来的钱早就已经奔小康了，家家户户都有人在做。像曹小水这样外来的不多，都是有一些能耐、但又没有牵挂的人。

比如经常跟曹小水一起送货的郑老屁。这是个北方人，却有南方人的精明。手底下不弱，之前的身世很神秘，口风也紧。曹小水孝敬了几条烟后，算是接纳了他，送货的时候也偶尔照顾一下。曹小水很精、心思也细，喜欢私底下琢磨，没多久就可以单独送货。这让郑老屁很不开心，毕竟断了不用花钱抽烟的财源。

村里的村长是走私的头领，大家都叫他保叔。走私的货源从哪里来一直都是个谜，曹小水也懒得打听。听说也送些外地人出去。不过曹小水，包括郑老屁他们都没有接手这种送人的差事，全部是保叔自己的子侄亲戚在做这事。可能还是对自己不够放心吧。

这里虽然偏僻，但过境相对容易，每次送货挣到的钱不少。就这么干下去，要不了几年就可以有一笔可观的收入。离开这里回到林城，买上一套房，要不就在村里给的宅基地上盖房。剩下的还可以买几间商铺，出租或者自用都可以。就不知道那块地还在不在。

生意嘛，就是这样一点点做大的。

每天晚上固定的时间，都会给刘小萌打个电话或者发微信聊聊天，告诉他自己去了别的地方，挣钱要比在省城挣得更多，让刘小萌放心。

至于正在做的事，曹小水是不会告诉刘小萌的，否则她会更加担心。周长风也会时常发微信来聊一聊，说起班上或者林城的一些事。

自从曹小水不告而别，李楚音一度情绪低落，成绩下降也很大。跟老王谈了几次后，辞去了班长的职务，由副班长陈帅接替，理由是要在最后的时间里冲刺，争取考上名牌大学。周长风曾经想把曹小水的微信和电话给李楚音，李楚音坚决不要，估计还在怨恨中；温邵轩独来独往，不跟班上的人有任何交集，存在感更低，基本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高一上半学期还没结束，忽然又转回省城，据说跟刘莉在一所中学；有传言说，省城里有人来林城找曹小水，来人没告诉姓名，也不知道找他的用意，后来不了了之。

曹小水让周长风打听了一下麻将他们的消息，据说是被东城范三的人一直压着。朱二爷不大管事了，很多事都是范三在操持，城里的混混大有一统之势。范三放出话来，曹烂眼敢回林城，要让他在医院住上半年……

猛子因为持械伤人，被判了三年。麻将和赵胖子都辍学了，跟着马福才做生意。马福才没考上大学，接了他老爹的班……

屠小炮和瘤子开始单独做大，但对抗不过范三，几乎一直在苟延残喘……

关麻子投靠了范三，成了范三横行北城的马前卒……

这些消息来的零零散散。曹小水知道，周长风能够打听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后来还是马福才告诉自己的相对更加详细。

马福才在电话里抽泣，麻将接过电话也是在哭。都希望老大赶紧回去，带领大家赶走范三，收拾关麻子……

赵胖子还算冷静，给曹小水说暂时不要回去。有传言说警局的曾警官和他的下属一直都在注视“萌小吃”，似乎在等着曹烂眼回去。

时间匆匆，有很多改变。周长风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心仪的大学，是省城的名校。李楚音出人意料的没有考取北清，进了省城一所二本，从此跟班上的人断了联系……

秦榛子在李楚音找过老王之后，也去找过几次，但同样无功而返。后来成绩也有所下降，但最终还是考上了省城艺术学院。听说曹小水走之后，跟李楚音走得比较近，但是高中毕业后俩人是否还有来往就不知道了。

周长风想要把曹小水的联系方式给秦榛子，秦榛子不知为啥没要。

焦刚和冯成之他们也各有去向，只不过后来都渐渐断了消息……

每个人都踏入了自己的河流，是一帆风顺还是惊涛骇浪，都已经身不由己。

每当夜深人静，曹小都会在心里回味过往。

那个生活了很多年的小城，那里有自己的母亲，也有糟糕的童年和少年时光。有一些兄弟和最好的朋友，还有自己曾经没有绽放便已凋零的初恋……

那个女生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有着精致的容颜和窈窕的身姿，马尾辫欢快地摇动；还有个女生短发飞扬、明眸善睐，看着自己的眼神很清澈，也很迷人。在很多个夜晚，充实着曹小水干涸的心田……

仿佛是一场大梦，梦醒后一切都会消失，眼前还是这个破败的村落。唯一跟外界相连的，除了那条颠出屎来的公路，就是时断时续的网络。曹小水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现在的位置和处境。在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亲友兄弟的时候，谨慎小心永远都是处事的首要方式。

生活和生存是一致的，首先要确保生存，才能过上有品质的生活。金钱买不来一切，但可以买来大多数，甚至是你的胆气和气势，和你想要的各种享受。

这是曹小水两年中的感悟。所以他要挣钱，并不在乎现在所做的事是否违法、是否有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