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巳倚在树旁,营地煮汤的热气一直冒到半空中。时间紧迫,两人都没有喝汤。瞿宁手掌的伤口仍然间或渗血,她从陈愿手中接过药和刀片便走。
走之前,她也回过头,深深地看了眼陈愿。
面前有三两个伙计正在端汤。
陈愿便站起来,带着笑挥了挥手:“晚上见。”
加了新鲜蔬菜和肉的热汤很香,陈八和陈愿都坐下来喝了。
虽然人少了一半,却没有任何人提起死亡和意外。几乎所有伙计都表现得很自然镇定,如同此刻是除夕夜,众人团坐在圆桌边吃年夜饭一般。
“小五?”
陈愿端着碗看向陈八。
“你觉不觉得他们认识?”
陈八指着瞿宁和丁巳离开的方向问道。
虽然都是山崩于前不改色的性格,但刚刚从背影看,两人之间的身体距离不算远,丁巳还似乎流露出一丝袒护和熟稔。
“我们一起呆了快一周了。”
陈愿边把空碗交给一个瘦小的伙计,边疑惑道:“为什么会不认识?”
陈八知道她在装傻:“他们或许很早之前就很熟了。你最好上点心。”
“你也是,”陈愿反唇相讥:“宁宁来我这里不过半年,丁巳可是从小在八叔身边的。他和谁打交道,和谁称兄道弟两肋插刀,你都不知道的话,那我看,该当心是你。”
“陈愿。”
陈八眯起眼:“每次提到那个瞿宁,你都不对劲,她是给你下了蛊吗。”
陈愿冷笑:“陈八,你是不是觉得女人的脑子里只能有爱情?你和丁巳戊五是什么关系?他们也给你下了蛊吗?”
“说实话,你和谁生死相托,我一点都不关心,”陈八也笑了:“既然觉得我看不起你,那就当刚刚我什么都没说吧。”
他站起身,远处的甲一也站了起来。
是时候该出发了。
······
······
在陈八处的不愉快被他的人无缝接续。
深林密影,蛇类发出清晰的“丝丝”声。
陈愿的后脚跟仿佛被钉在原地,浑身小幅度地发抖。
“小姐?”
甲一疑惑地问,陈愿侧过脸看见了他微微翘起的嘴角。
“甲一,你知道三姓家奴的下场吗?”
“小姐?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也没必要明白了。
陈愿怒从心起。耳朵里捕捉到的声音越来越近。
一阵腥臭味。
是蛇在靠近。
而动物沟通专家,在自己身边阴森森地笑着。
他在志得意满地等待那条蛇吞掉她吧。
尽管如此,她依旧问他:“甲一,有蛇来了,你能和它聊聊么?”
甲一装出一副认真观察的样子,片刻,瞪着眼睛说:“小姐,这附近没有蛇,您是不是听错了。”
话音刚落,故事的主角就迫不及待地现身了。
一条足足有两三米粗的缅甸蟒,长着满身棕褐色云纹,如同一条流淌的地河,朝人探过头来。
陈愿仰视着蛇,只觉得蛇尾似乎都有自己大腿粗细。
“甲一,没蛇么?”
她问道,一转过脸却只看见男人窜逃的背影。甲一跑起来极其滑稽,险些被地上的树根绊倒,但蛇没有追。
很显然,甲一背叛了他们。
陈愿冷笑,此时蛇头已经完全立起来。
老蛇打量着她。
她也在打量这条蛇。
蛇很大,看上去能毫不费力吞进一只水牛。虽然接触不少蛇皮包,但活着的蛇身上的花纹细看其实非常骇人,鳞片间闪烁着黏腻的光。
蛇用白蒙蒙的眼球看着她,空气中都是捕猎的兴奋气味。
陈愿握紧了手里的匕首。
先下手为强,她跳起,飞起一脚狠狠踹去。
老蛇皮厚三尺,这一腿要是踹在人身上能断肋骨,对它来说却好像挠痒。
陈愿用手臂撑着地,但老蛇对她的反抗非常恼火。它张开嘴,上颚和下颚之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肉色黑洞,陈愿闻到一股剧烈的腥臭味,熏得她几欲要吐。
她敏捷地调转方向到蛇侧。
立刻,蛇闭上嘴,开始搅动身体,陈愿借势将刀插进蛇背。鳞片很硬,她费劲力气只插进两三公分,但也足够支撑她将自己挂在蛇身上。
蛇痛得把头一甩,整条高级皮料立刻开始疯狂摇摆,颠得她又想吐。
除去钉在蛇背的匕首,身上只剩一把三棱刺和枪。
这个距离,不能开枪。
她翻出三棱刺,刺短到半握都只有食指长度。
但这时候再选武器简直是在找死了。
蛇已经发狂,贴地的腹部都翻了出来,她几乎要摔下去。
这次一旦被甩下去,她杀蛇的概率必然远远小于葬身蛇腹。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甲一在暗地里偷笑么?
她毫不犹豫地将短刺插进蛇腹,冰凉的血汩汩地淌出。
老蛇扭动地更加癫狂,蛇肉完全痉挛。
也许是上天保佑,情急之下翻出的小刺竟然真的杀对了地方。
只是二十分钟,那蛇就渐趋不动了。陈愿侧身去看三棱刺下的创口,伤口翻滚扭曲的血肉一片模糊,如同正要盛开的太阳花。
身下的蛇在抽动中接近休克,但伤口流出的血量在变小。
陈愿松开汗津津的手,只觉腿间一滑,整个人便摔下了蛇背。
她狼狈地爬起来,两个膝盖丝丝地痛。
顾不得包扎,她后退几步,摸出枪又补了几弹。
“大小姐?”
这时,饱含关切的声音在身前响起。
甲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一脸担忧地站在面前十米远处。
陈愿挤出一个笑,甲一便殷勤地凑了上来。
非常清脆的一声枪响。
密林静静。
陈愿看着地上横着的甲一,他的眼睛还睁着,脸上那虚伪的笑容甚至还没有褪去。
胃里一阵恶心。她蹲下来,捂着肚子默默吐了一会儿。
······
枪声响起。
瞿宁转过头,静静看着那个方向。
丁巳很快察觉到她的异样,以眼神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