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滇缅,一路颠簸,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最令人担心的是陈愿。
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东西,她先后吐了两次。
她下车时,后面几辆车都排着队,客客气气地等东家吐完。
如此两次后,陈八无法,只好让她和瞿宁押后,一辆车远远缀在队伍后面。
后座。
瞿宁拍着陈愿的后背。
她几近虚脱,身上肌肉神经性的痉挛明显,表层的血管一跳一跳。
瞿宁的心跟着一紧一紧。
“吃这个吧。”
瞿宁找了药,拧开矿泉水瓶盖递过去。
陈愿连道谢的力气都没有,接过药片就仰头吞下。
“怎么会这样?”
瞿宁第一次见她没来由地呕吐,不放心地很,总想问要不要停下来休整。
陈愿虚弱地摇了摇头。
现在打头阵的陈八是心急如焚。她要休整,无疑会拖慢整支队伍的进程。
或许是因为决定太急,陈八组织的人手居然不到百人。
这一路,陈愿听着对讲机中的声音,总隐隐有些古怪的预感。
她靠着车窗,看窗外飞快向后撤去的参天树木,觉得现实似乎在逐渐和梦境重合起来。
从参天大树上坠落的梦,飞快扑近的瞿宁的脸,似乎都在逐渐变得鲜活起来。
“开了个烂头啊。”
她喃喃自语。
······
······
进入里山,车就不能再继续往里开了,陈八租了不少骡子来装负。
几个本地向导站在骡群边上,眼中有些不知所措的迷茫。
陈八先来队尾找陈愿和瞿宁。
“好点了没?”
他问着,顺手帮陈愿整了整登山包。
“嗯。”
虽说如此,陈愿脸色还是惨白。
她粗糙地点了点头,问:“向导在哪了?”
“在前面等。”
沉默中,三人穿过一众伙计走到队前。
陈家做事有规矩,本家的事,主理人一定要走在最前面。
就算前面枪林弹雨,领事都不能躲在伙计后面。
一是对核心信息的掌控,二是丢脸。
陈八和向导肩并肩走进密林。
首席向导个子不高,非常干瘦,走在森林里像猴一样和谐。陈八散了支烟给他,他道完谢就搁到耳朵上。
陈愿走在瞿宁身前,顺手除掉一些碍事的藤蔓,劈砍前都会深深吸一口气。
密林空有蛇虫泥沼横行,浓雾漫天。
但没有人,没有想象中的威胁。
陈八在前开路,陈愿和瞿宁间或搭手。
总体非常顺滑,没有任何异常。
没过多久,陈八下令原地小憩。
“地图有问题。”
陈八轻声道。
“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这一路太顺了,”陈愿皱着眉:“如果我是原村人,家园被毁以后要重建,一定会非常重视对外防御。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对劲。”
“感觉像是在狩猎我们。”
一旁的瞿宁听到这句,才微微抬了一下眼。
她没看陈八,而是看了眼虚弱的陈愿。
陈八正要说话,却听一声破空哨音袭面而来。随之身旁那向导尖叫一声昏了过去,整个人直挺挺趴在地上。
陈八清晰地“啧”了声。
万箭齐发的箭雨如潮。
铁箭穿透人体,很多人在刹那间抽搐着倒地,连躲藏的机会都没有。
陈愿和陈八说话时本来就在树后,闻箭声便立刻借树隐藏自己,躲开了第一层攻势。
仅仅只是眨眼的时间,形势全变。
人的呻吟声很快压过了箭划过长空的声音,鲜血难闻的锈味低低弥散。
陈愿藏在树干后,紧紧地握着手里的枪。
瞿宁侧身站在她身后,两人贴的很近,彼此都能听见心跳声。
多少人躲开了?
多少人受伤了?
陈愿还没来得及去思考这些,又看一轮箭雨整齐地射出,在空中炸开一片银色花海。
瞿宁握着枪,呼吸越来越密。
陈愿知道,这是她要发力的前兆,但这不是好习惯。有经验的敌人能够分辨你的呼吸状态,太过急促和太过低落都是不利的。
稳住。
陈愿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摇头示意。
片刻后,瞿宁的呼吸频率肉眼可见地缓和了下来,但箭雨没有丝毫要停下的迹象。
陈愿耐心地贴着树干,两人观察着身边伙计的伤亡情况。
地上横七竖八的,其实很难数清到底折了多少。
陈愿只粗粗一瞟,心里一叹:人至少没了一半。
这也不怪他们,太平日子过惯了,现下被偷袭,无力招架也属正常。这些年陈家暗地里的生意少了,招来的伙计也没以前那么彪。
没在地上看见丁巳等人,陈愿已经暗自庆幸。
······
又等了一会儿,或许是因为他们没有激烈抵抗,射来的箭的密度逐渐减弱。
反击的时机将近。
陈八反复地调整了握枪的手。
第一枚子弹从他的枪管里射出。
他是用枪老手,第一发子弹打过去,远处就有哀嚎人声响起。
听着陈八沉稳的枪声,陈愿不再犹豫,预估了大致方位后果断地探身放枪。
深山密林响彻痛呼。
原先栖居在附近的鸟兽都识趣地逃离了,这样一看,好像他们才是闯入的侵略者。
陈愿听着那声音生出了几分不忍。
不管怎么样,原村人始终是受害者,而他们才是凶手。
即使没有亲手划开原村人的皮肤,但陈家人如今享受的香槟红酒,都是原村人的血液酿就。
身上所披的华服,都是人皮缝就。
可是事已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