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蝶听他的语气——温柔、看他的手——轻轻招揽、眼睛——无害，没提防就靠过去，被老爷子抚着头说道：“不疼了吧，”“我和你爷爷是亲兄弟，你爷爷临走时候嘱托我要顾好孟家。不过我也老了，你看我头发都白了。”

孟蝶赶紧地接住老人抛过来的话茬，说道：“您没老，您刚才掐我那一下劲头可猛了，我还以为您生气了。”

老爷子说道：“瞎说！我怎么可能跟你生气呢？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男人擅长压抑情感，甚至还要打着“打是疼骂是爱”的旗号来表达情感。当老爷子说出“心疼”这个词的时候，孟蝶就全明白了。即使是他这么一个经常被人看成小白脸的人对着一个男性是万万讲不出的，那都是男人讨好异性的手段，老爷子精着呢必不坏好意。这正是警察审查犯人常用的手段——一个警察负责严刑拷打，另一个警察负责糖衣炮弹，双管齐下。他心里忍不住偷笑道：“没想到老爷子还有这样的手段！他把我当三岁小孩呢？”便决定陪他好好演演戏，看看这老头要怎么接着套路自己。

孟蝶说道：“爷爷，是我不好，让您担忧了。这次我想和天剑主一起替孟家出力，历练一番。虎门岂能出犬辈？我一定要像堂爷爷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他内心却是忍不住吐槽，他这话早上跟着舟悟涯来这里的时候已经跟长辈们报告过了，现在却还要再重新说一次。他知道人老了会怀旧，只是这个频率孟蝶受不了。

“很好！”老头忍不住勾住孟蝶肩膀，“你早该这样多好，我就放心了，孟家泉下的祖先也很高兴。”老头子看不惯孟蝶生活做派很久了，他眼里的孟蝶像个蛀虫一样窝在孟家。孟蝶一岁生日抓周的时候，他就抱着诱导他抓刀剑玩具，没想孟蝶一直在他怀里哭。直到孟蝶姑姑孟雪抱着才安分下来，最后还从孟雪头上抓了一只发钗不肯放。又因为孟蝶是母亲难产的缘故，小时候很瘦弱，老爷子想教他武学，见他没天分总是又气又恼。他常和孟蝶讲，他十五六岁时候就不知道替孟家办了多少事，再看孟蝶胡子都有了还一直在家扒拉扒拉的也不知道上心。现在孟蝶说要替孟家办事，老爷子暗自呼唤祖宗显灵，孟蝶一来正法塔就开窍了。像《变形记》里送纨绔子弟去农村的父母，以及觉得孩子是无可救药的网瘾少年非要送他们去杨教授那里改造人生的父母，老爷子觉得孟蝶要拿的是剑，那些虚头巴脑的都是什么玩意，搞得他自己现在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孟蝶应该要成为孟家的栋梁，起码，可以作为骄傲的谈资和外人掰扯。

看孟蝶乖巧，便要再给他些危机感，这是传统男人基因里的东西——倒茶七分满，这就是讲究；能给99分绝不会给100分，那一分自己悟；绝对不会有“完美男人”这样的词，要侧重的是“完美”还是“男人”？老爷子也顺便倒一倒多年来心里的苦水，顺口说道：“也不能全怪你，我也有责任。当初我要是拦下了你二叔孟岳，现在哪用得着你顶上来。”

他这话一出，惹得老妇人轻扯老头的衣袖，提醒他不要提过去伤心的事。

孟蝶安慰老爷子道：“婆婆，堂爷爷说对。全是我们这些后辈，让堂爷爷操碎心了。”不仅嘴上说，手也开始行动。伸出左手，举起右手，严厉训斥自己的左手：“听说你叫‘孟岳’！你脾气臭，没事离家出走，让长辈操碎心，真是该打！”然后右手拍几下左手，“啪！啪！啪！”左手弹动几下，又继续骂“听说你叫‘孟蝶’！你没丁点本事，还不听长辈的话，尽让长辈操碎心，也该打！”又是几声“啪啪啪”。这回打的是右手。动作熟练，行云流水，有血有肉地上演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油腔滑调。

老头咳了一下：“行了行了。”脸上却的得意却是被手捂住了，“这样才像我们孟家的后代嘛，孺子可教、一点就通窍。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好好学好好练。大器晚成真君子，况且你才十八岁，早着呢。”

孟蝶赶紧给老头作揖：“多谢堂爷爷的通融！”

“得了得了，你就别卖乖了。要我说啊，你什么都好，身上就两个缺点！”没想老人还有话，孟蝶闪着眼睛，倒要听听老人的见解。

“第一个，你嘴巴太碎了。内心经法、武功秘籍没见你记过，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话张口就来。”

“是是是，堂爷爷说得对。”孟蝶又照着刚才的样子自己打自己嘴巴：“打烂这个舌头。”然后吐出舌头，假装发出“哈哈哈”的难受声音。这回更是简单利落，熟能生巧了。

“第二个，就是你名字不好。当初你爹给你取‘蝶’字的时候，我就说了不好。蝶恋花，胭脂俗粉太娇柔，完全不像个男孩的名字。我当初坚决反对，没想到你爹就是不听我的，做人不能太死板，要信点邪才行。”旁边的老妇人用手轻轻扭了老头胳膊上的肉，老头子这才停下来。

孟蝶道：“堂爷爷说的对，要取个‘孟龙、孟虎’这样的名字。”

为什么自己叫“孟蝶”呢？孟蝶眼神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