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一课

后来，萧梦迪在小公路边，看几个女孩子玩跳房子时，听黑瘦小的高萍对背着个小妹妹、扎两条长辫子的大高个刘文格说，她上三年级的哥哥说，越南是国家，是外国！和我们不是一个国家，我们是中国。美国鬼子，也是外国。美国鬼子欺负过我们，打过我们的人，是大坏蛋！铁瓜是地雷，是埋在地下的。

天上的雷，在空中打雷，就会下雨。地下的雷，脚一踏上去，就会爆炸，炸死坏蛋！

她对高萍，佩服死了。

有时，青桑下的那排小泥屋里，传来一阵阵小学生们朗朗的读书声，有时是：

“算盘响

算盘响，

过去地主算盘响，

收租逼债来抢粮！

贫下中农没法活，

卖儿卖女去逃荒！

现在队里算盘响，

年年丰收有余粮！

忆苦思甜不忘本，

阶级斗争记心上！”

有时是：

“火车火车呜呜响，

一节一节长又长！

前面装着煤和钢，

后面装着棉和粮！

备战备荒为人民，

铁路工人运输忙！”

有时是：

“秋天到，秋天到，田里庄稼长得好。棉花朵朵白，大豆粒粒饱。高粱涨红了脸，稻子笑弯了腰！

秋天到，秋天到，园里果子长得好。葡萄一串串，柿子挂树梢。黄澄澄的是梨，红彤彤的是枣！

秋天到，秋天到，菜园蔬菜长得好。冬瓜披白纱，茄子穿紫袍。白菜一片绿油油，又青又红是辣椒。勤浇水来除草，丰收季节人欢笑！”

有时是：

“人有两件宝，

双手和大脑；

双手能做工，

大脑能思考！

用手不用脑，

工作做不好；

用脑不用手，

空想一大套！

用脑又用手，

才能有创造；

一切创造靠劳动，

劳动要靠手和脑！”

有时是：

“大年夜！大年夜，全家人高高兴兴的准备吃饺子，奶奶却端来一盘糠窝窝！

弟弟问：这是什么？拿起一个咬了一口，不高兴地说，真不好吃…”

教室外，青桑下，踮着小脚往里瞧的萧梦迪，太想坐在教室里！太想上学了！

好在，两个多月后，1973年的9月初，萧梦迪就坐在教室里了，六岁的她，终于盼到了上学！她，上了子校的预备班。

只是，预备班的教室，不在桑树边的那排泥屋，而是俱乐部的左耳房，以前的会议室。会议室的一面墙上，中间挂着一副毛主席的彩色画像，画像左右各贴着四个红纸剪成的字，左边是“好好学习”，右边是“天天向上”。毛主席的画像下，是一块挂在墙上的黑木板。

那天，湛蓝的秋空万里无云，一阵阵瓜果成熟的甜醉酒香随着凉爽的秋风，钻进了孩子们的鼻孔心田。

沙沙沙的脚步声里，一股淡淡的香风从教室门口，飘进了教室！白底水红野麻花衬衫、军绿色长裤、白袜子黑亮丁字皮鞋，漂亮利索的王老师笑盈盈地站在了黑板前。

她望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孩子们，笑道：“同学们好！我姓王，同学们以后就叫我王老师！咱们预备班的语文课，由我教，我也是咱们班的班主任。

今天，咱们子校开学了，在座的14个同学是第一次正式走进课堂，也是你们人生的第一课！从今天起，同学们将在咱们子校学习四年，学习语文、算术、图画、音乐、体育、劳动。同学们要像毛主席说的那样，也就是黑板上面这八个大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同学们，咱们爱国家爱人民，做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好儿童、好学生！

从大家昨天下午报道中的表现来看，由高萍同学担任咱们班班长！高萍同学站起来一下，同学们拍手欢迎！”

“哗哗哗——”的掌声里，坐在最前面右边桌子前黑瘦小的高萍喜气洋洋站起来，得意地朝后面看了看。

萧梦迪心里有些意外，看了一眼左前方第二排张英姿的背影，本以为王老师会让自己女儿当班长呢。

“好，同学们，今后，每次课上，语文、算术、图画、音乐上课时，班长要喊起立，同学们要很整齐地站起来，老师说同学们好，同学们要说老师好！然后，同学们再坐下认真听课。

坐要端正，我看刚才有些同学趴在桌子上，这可不行！大家要双手背后面、抬头挺胸！对了，高萍、詹五一、张英姿、白文格几个同学，反应很快，坐姿很端正！

快下课时，老师说下课，同学们再见！同学们要说，老师再见！

同学们，我们一定要懂礼貌！好，现在，同学们，咱们把上课、下课的礼貌用语演习一遍！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