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试验田上的钟声

青青的试验田边，两株桑树间“当当当”的铁片钟声停后，漂亮女老师抬了下手腕，老师手上有块银晃晃的手表，微笑道：“好了，同学们，咱们今天的语文课就上到这里！要想知道南瓜生蛋的秘密，我在下次语文课的最后五分钟揭秘！当然，同学们也可以开动你们可爱的小脑瓜，下去自己想想，南瓜为啥会生蛋？下课！”

从刘文格高萍那里，萧梦迪知道了这个讲好听故事的好看女老师姓王，文格二哥国安、高萍大哥高泉都当过王老师的学生，王老师的第一批学生。

那时，子校只有王老师一个老师，班里只有五个学生，三个男生，两个女生。教室就在俱乐部的会议室，语文、算术、图画、体育、音乐，哈马斯王老师一个人上课！

这次教室门外偷听后，没上学的孩子们知道了，只要是王老师的语文课，王老师每次都在语文课的最后十分钟给学生们讲故事。

这里，是没有南瓜的，只有葫芦瓜。外婆家里，有南瓜。

可南瓜里，为啥会生蛋？回到家的萧梦迪，怎么也想不明白，

直到第二次王老师语文课的最后几分钟，萧梦迪悬着的心，才落下来了：

“大娘说：那是1935年的秋天，一天，我刚在锅里煮了一个南瓜，那时侯咱们穷人靠南瓜活命呀！这时，忽听得山下叭叭响了两枪，我闪出屋一看，可不得了啦，国民党白匪从寨西头窜进来了，黑鸦鸦的一片！又咋唬又打枪，见啥抢啥，吓得鸡飞房狗跳墙，无恶不做！寨子里的人，能动弹的，都跑了！我也拉着两个儿子，往山上跑。

到山上回头一看，哎呀，寨子里起火了！只见我家的房顶窜出火苗来了，急得我六神无主，不敢下山灭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看着，那火苗越来越小了！到天黑透时，火居然全灭了！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那天寨子里有几个老人没跑脱，留下了。听他们说，红军战士跑步进寨就扑火！

火一扑灭，红军战士顾不上歇一会，就操起扫帚把寨里各户的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挑起水桶把每家的水缸灌得满满的！

炊事班就在一个空场院里埋锅做饭，老百姓家的柴禾半根都没动。凡是家里没人的，红军都不进去，就睡在房檐下、柴堆旁、空棚里！

亲人红军在这里休整了三天，又继续北上了。从这里往北走，百十里地没人烟，红军要准备一些粮菜带着。

我想来想去，想出了一个主意，把两个大南瓜挖空，把藏在后院子地里，没被白匪翻出来的三四十个鸡蛋煮熟，塞在南瓜里，把口照原样安好，又把南瓜卖给了红军。

我心里想，平时你们不沾老乡的一粒粮一口水，送给你们点东西吃，怎么送的就怎么送回来！说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要求这样做的。

好吧，这回我偷着送！等你们一发现，就出去百八十里了！

好同志，我们的亲人啊，你们吃了吧！这是咱们山里人对红军的一片心啊，对毛主席的一片心啊！”

那么，是吴大娘像当年一样，又一次，将鸡蛋塞进南瓜送给解放军子弟兵么？不是！

在王老师第三次语文课的最后几分钟，萧梦迪终于畅快淋漓地，知道了最后答案：

“吴大娘说，我做梦也没想到，红军一上午走了38里，做午饭时，发现了南瓜里的鸡蛋！马上派红军战士小马和小章赶回苗寨，还鸡蛋钱来了！

我表示不能收钱，正说话间，忽然，有几个土匪向寨里窜来！

小马和小章一看情况危急，嗖地，扔出一个手榴弹，轰的一声炸倒两个土匪！接着，端枪就扫，吓得土匪抱头鼠窜，边打枪边向寨外逃。小马他们紧追不放，不料一颗子弹打中了小马的左臂，顿时，鲜血染红了军衣！还好，子弹没咬着骨头。

打走了土匪，小马他们又回到寨里找到我，给了一块银元，一定要我收下！用绷带缠了缠伤口，就拔腿赶队伍了。

吴大娘把这块银元当作传家宝，横下心，饿死不花！千金不换！用红布包，坛子装，埋地三尺。夜深人静时，挖出来看看它，就好像看到了亲人小马和红军！就感到有力量有希望！”

寨里的三年级小学生大松、小玲玲他们，以前听过吴大娘讲南瓜生蛋的故事。

大松说，大娘不是成天给我们说，红军长征二万五，解放军进山修铁路，都是为着建设新中国，支援世界革命呀？！解放军修这条路的意义可大啦！路一修起来，这深山老林就和五湖四海连起来了！过去走个把月的路程，那火车一鼓气，用不上两天就到了。咱们要拧成一股劲支援亲人解放军修路！

我们向奶奶学习，全心全意支援解放军！在河边捡了不少野鸭子蛋，还拿野鸭子蛋换了不少鸡蛋呢！

小李高兴地说：你们这些小机灵鬼，到底把你们找出来了！

于是，他把来寨子前，从给养员那里领取的6斤鸡蛋钱，给大松他们作办试验田的费用，大松只得无可奈何收下。”

哈哈！南瓜生蛋的秘密，终于揭开啦！萧梦迪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彻底落地。

最后，王老师还笑眯眯问：“同学们，这个故事里，南瓜，生了几次蛋？”

“一次！一次！”、“两次！”“两次、一次！”、“一次、两次！”顿时，教室里开锅了，小学生们，甚至是野孩子们，快乐地，争得面红耳赤。

从此，萧梦迪和那些野孩子们，每到王老师上语文课时，就静静地，埋伏在半开教室门的门框边。

最前面的孩子，不是瘦猴麻杆，就是詹杠都，一见王老师冲一张张期盼的小脸一挥手，就快乐大喊一声“冲！”带头往里冲，十来个拖着鼻涕流着口水的孩子便似撒欢的小羊羔，“呼啦啦”地，窜进教室。

孩子们在讲台前的空地上，在教室的最后面，或站或蹲，或靠两边的侧墙侧立。他们片刻，便静静地，盯着讲台上方毛主席的画像、画像两边各四个红纸绞成的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当然，视线的最后，一定是王老师那张漂亮动人、一张一合的红嘴唇。

好些有意思的故事，都是从王老师手上那一本本神奇的连环画书里冒出来的，萧梦迪和其他野孩子们常常听得眼都不敢眨一下，深怕漏了一个字。

当然，除了南瓜生蛋的秘密，萧梦迪印象最深的，要数王老师讲的《战地红缨》故事。

《战地红缨》里儿童团员小得欣、虎子、小土子、小英子为革命政权站岗放哨，小英雄儿童团长小得欣智斗专门欺负穷人孩子的地主崽子金秧子、地主金老歪的故事，一个穷人孩子斗地主、迎解放的故事，孩子们听得眼都不敢眨一下，萧梦迪更是深怕漏了一个字。

下课钟声一响起，一冲出教室，男孩子们已迫不及待地，活蹦乱跳地唱歌似的，喊起了故事里的句子：

“金秧子，赖济济，抓不上我气死你！”

“金秧子，赖叽叽，病病歪歪活不起，还想抓个替死的，抓不着呀气死你！”

“金秧子，扯啦啦！不长叶子不开花，满身毒水臭气大，一结结个赖赖瓜！”

萧梦迪简直佩服死王老师了！可王老师说，这些好听的故事，都是作家写的，她又佩服死作家了。

王老师还对学生们说，要想当会写好听故事的作家，就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她真想坐在教室里呀，她真想上学呀！

一次故事听完了，她还舍不得离开教室，趁课间学生们打闹间，悄悄钻到靠墙角的最后一张课桌下趴着，大气都不敢出。